然而温云清已经接好了水,转身就往回走,丝毫没有停留听她继续推销的意思。
他身高腿长,几步就回到了自己的铺位旁,将茶缸放在小桌上,然后手脚并用地迅速爬回了自己的上铺,再次面朝里躺下,用背影无声地宣告了交谈的结束。
那大婶站在过道里,看着温云清这一系列行云流水、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张了张嘴,最终也只能无奈地撇撇嘴,坐回了自己的铺位。
她倒是想再凑上去说两句,可人家一个小伙子,态度明确地拒绝了,她一个妇道人家,总不能硬拉着人不放,非要推销自家闺女吧?
那成什么样子了。
车厢里其他注意到这一幕的乘客,有的暗自好笑,有的则觉得这小伙子性子虽冷,但处理得还算有分寸。
温云清重新闭上眼睛,隔绝了外界的嘈杂和那略带尴尬的气氛。
炙热的太阳如同巨大的火球,无情地炙烤着无边无际的黄色沙海。
热浪扭曲了远处的景物,空气干燥得仿佛能点燃。
一支队伍在沙丘间艰难地跋涉。
队伍中的人个个嘴唇干裂起皮,脸上、手上裸露的皮肤被风沙和烈日灼得黝黑皲裂,军装和便服上都蒙着一层厚厚的沙尘。
走在队伍最前面,不时回头鼓励众人的,正是温云清心心念念的周明远。
他面容此刻布满了晒伤和干裂的痕迹,嘴唇更是裂开了几道血口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沙砾的摩擦感。
然而,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依旧炯炯有神,透着一股不屈不挠的坚毅。
他停下脚步,等着队伍中间几个步履尤其蹒跚的人跟上,声音沙哑却尽量提高,确保每个人都能听到:“再坚持坚持,同志们!很快,很快就能到下一个补给点了!到了那里,我们就能补充水源,好好休整一下!”
他的目光扫过队伍。
这支队伍成分特殊,除了他带领的十几名荷枪实弹、同样疲惫却依旧保持着警惕的士兵外,还有五六名穿着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中山装、戴着破损眼镜的知识分子。
他们是国家宝贵的测绘和地质专家,此次深入塔克沙漠,肩负着重要的勘探任务。
按照常理,以周明远的职级,他本应坐镇后方指挥。
但此次情况特殊,他们这些从南方军区紧急抽调来的部队,被分散成数支小队,执行不同的护卫和保障任务。
而他所负责护送的这几位专家,掌握着核心技术和数据,重要性非同一般。
为确保万无一失,他毅然决定亲自带队,护送他们前往沙漠深处一个预设的安全补给点,与另一支队伍汇合。
“周……周部长,还……还有多远?”一位年纪大的专家喘着粗气,扶了扶歪斜的眼镜,声音虚弱地问道。
他的体力显然已经接近极限。
周明远抬头望了望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沙丘,又掏出怀里一个老旧的指北针和一张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的地图看了看,语气坚定地安抚道:“王教授,根据地图和里程估算,最多再有一天半的路程!大家再加把劲!”
他嘴上说着鼓励的话,但眉头深处却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沙漠里的天气变幻莫测,补给点的具体情况也未可知,而且他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感,仿佛这片死寂的沙海深处,潜藏着未知的危险。
但他不能将这种情绪表现出来,他是这支队伍的主心骨,他必须稳住。
“走!继续前进!”周明远挥了挥手,率先迈开沉重的步伐,深深地踩进滚烫的沙子里,留下一个个坚定的脚印,为身后这支疲惫却重要的队伍,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他们必须尽快赶到补给点,否则,在这片吞噬生命的绝境里,后果不堪设想。
不对啊!
温云清猛地睁开眼睛,盯着火车厢顶部的油漆,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被他忽略的细节。
周明远周叔叔,现在不是应该在部委坐办公室吗?
他明明已经从部队转业,成了副部长,按常理推断,这种需要亲自深入险境的野外任务,怎么也不该轮到他去啊!
但是……
这个想法刚升起,就被他自己按了下去。
温云清蹙起眉头,仔细回想这个特殊年代的历史脉络。
这是一个打破常规的时期,很多界限都变得模糊。
周叔叔虽然转业,但去的部门依旧和部队挂钩,很可能本身单位仍与国防、工业或重要基础设施建设相关。
塔克沙漠的勘探任务意义重大,如果涉及国家核心利益或紧急状况,抽调他这样既有部队指挥经验、又懂相关业务的干部临时带队,也完全是可能存在的情况。
“特殊时期,特殊任务……”温云清低声咀嚼着这几个字,心中渐渐被一种紧迫感取代。
正因为不合常理,才更说明任务的特殊性和危险性!
否则,任务提示里那低于10%的生还率从何而来?
想到这里,他又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焦躁。
他再次用意念呼唤出那个只有他能看见的任务光幕。
【戈壁守护】的任务依旧静静地悬挂在那里,目标、提示、警告都没有变化。
“任务没有更新变化……这至少说明,周叔叔现在还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