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建委会议室的长桌刚擦得发亮，晨光透过木窗落在“县城农贸市场改造项目招标会”的红纸上，字色鲜红刺眼。林薇攥着牛皮纸方案袋的手指微微泛白，袋里的标书按评委评审要点逐页核对过——资质证明、报价表、技术方案、业绩照片，连骑缝章都盖得整整齐齐，这是她和赵文山熬了两个通宵的成果。
“别紧张，咱的方案有根有据，怕啥？”张大爷拄着拐杖站在旁边，手里捏着个布包，里面装着竹筋样品和之前校舍的检测记录，“等会儿他们要是质疑竹筋，俺就把这些摆出来，让他们看看啥叫‘物美价廉还结实’。”陆衍把一壶凉白开放在桌角，补充道：“施工进度表和安全预案都附在后面，建委问起来咱能答得明明白白。”
八点整，评委们陆续入座——建委主任居中，左右是市场管理处主任、财政局科员，还有两位村民代表，都是常去农贸市场的老街坊。赵卫东踩着点进门，的确良衬衫熨得平整，身后跟着助理，手里的真皮公文包看着格外张扬。他路过林薇身边时，冷哼一声：“等会儿输了别哭鼻子，农民队就该待在乡下挖泥巴。”
开标按规定公开进行，建委办事员先检查标书封装，赵卫东的标书封皮烫着金字，却没按要求贴密封条；林薇的标书用红绳捆扎，封条上盖着“红星基建”的公章和林薇的私章，符合要求。拆封后，办事员先念赵卫东的标书：“赵记施工队报价8000元，工期30天，主要内容：拆除旧棚、新建钢架防雨棚、拓宽通道。”
赵卫东立刻起身，指着身后的设计图：“我们用的是进口钢材，防雨棚承重达300公斤，比竹筋混凝土结实十倍，县城的工程就得用这种高标准材料。”建委主任皱了皱眉：“具体防雨棚坡度、通道缓坡设计呢？没看到详细参数。”赵卫东愣了愣，含糊道：“这些细节施工时再调整，反正保证质量。”
轮到林薇时，她把方案平铺在投影板上，指尖点着防雨棚示意图：“我们报价6800元，工期25天。核心设计有三点：一是防雨棚采用1:15坡度，檐下加15厘米挡雨板，避免雨水溅湿摊位，这是参考粮站棚子的成功经验；二是入口修5厘米缓坡，方便三轮车进出，解决商户卸菜难题；三是公平秤台设轮流看管制度，贴公示表接受监督。”
她边说边展开业绩照片，从卫生院扩建到双村石桥，每张都附带着村主任签字的验收单：“这些工程都用了竹筋混凝土，比如李家庄桥台，经暴雨冲刷三年无裂缝。竹筋做过防腐处理，抗拉强度达钢筋的80%，成本却省一半，完全符合乡村基建标准。”
“农民队懂什么施工标准？”赵卫东猛地站起来，“竹筋哪有钢材可靠？万一棚子塌了砸伤人，谁负责？我爸可是建设局副局长，这种工程就得用正规材料！”这话一出，两位村民代表悄悄皱了眉，其中一位大婶忍不住嘀咕：“上次我家屋顶用钢材修，花了两倍钱，还不是漏雨。”
张大爷立刻打开布包，把竹筋样品和检测记录递过去：“这位同志说话要讲依据。抗战时珊瑚坝机场就用竹筋碎石结构修跑道，抗炸能力提升40% ；俺们去年建的校舍，竹筋混凝土梁承重测试完全达标，这是公社基建办的盖章记录。”他又指着样品上的纹路，“这些竹筋都泡过桐油防腐，比没处理的钢筋耐用性还强。”
市场管理处主任突然发问：“你们的方案里提到‘每日清洁通道’，具体怎么落实？成本谁承担？”林薇早有准备，翻到方案附件：“我们在通道两侧设可移动垃圾桶，施工时预留排水槽，清洁工具由市场管理处提供，商户轮流值日，不用额外加钱。赵队长的方案里没提清洁设计，以后通道积水积菜叶子，还是麻烦。”
财政局科员跟着追问报价构成，赵文山立刻递上明细单：“竹筋混凝土防雨棚3200元，缓坡和秤台800元，人工2000元，材料运输800元，每项都有票据参考，比赵队长的方案省出1200元，正好能给市场多配十组垃圾桶。”
评委们低头交议论，建委主任拿起红星队的业绩照片反复翻看，又对比两份标书的技术参数：“赵记的标书只有笼统设计，没有便民细节，报价还超预算；红星队的方案响应了所有招标需求，从商户卸菜到公平秤管理都考虑到了，业绩也都是实打实的民生工程。”
两位村民代表更是直接表态：“红星队修的桥俺们走过，结实还贴心，农贸市场就得找这样懂老百姓需求的施工队。”
当建委主任念出“中标单位：红星基建队”时，林薇紧绷的肩膀骤然放松，陆衍悄悄握紧了她的手，指腹传来温热的力量。赵卫东猛地拍了桌子，公文包摔在地上：“你们凭什么？就因为他们会装穷卖惨？我爸不会放过你们的！”建委主任冷冷开口：“招标讲的是合规和实力，你的标书缺密封条且未响应核心需求，按规定本就该废标。”
走出建委大门，李二哥骑着自行车赶过来，车筐里装着刘婶刚烙的葱花饼：“林姐，俺们在门口听着了！中标了是不是？俺这就回去喊队员们准备工具！”张大爷把竹筋样品塞给林薇：“丫头，明天去市场勘察现场，俺把竹筋防腐的法子再跟队员们讲一遍，绝不能砸了红星的招牌。”
林薇咬了口温热的葱花饼，香得眼眶发烫。远处赵卫东正对着电话怒吼，声音渐远；近处陆衍正和赵文山核对施工进度表，笔尖在“5月10日进场清场”上画了圈。她摸出兜里的上海牌手表，指针指向十一点，阳光穿过表镜，在“红星基建”的方案袋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后天进场前，再去市场跟商户确认下摊位位置。”林薇把饼渣拍掉，声音里带着笑意，“咱要让县城的乡亲们知道，红星队不仅能修好乡下的桥，更能改好城里的市场。”陆衍点头应着，远处的自行车铃声清脆，像是在为红星队的县城第一单，奏响了开篇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