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初春总带着点怯生生的暖意，秦淮河的冰刚化透，岸边的柳树就偷偷抽出了嫩芽，嫩黄的芽尖裹着水汽，风一吹就晃悠悠地垂进水里，漾开一圈圈浅绿的涟漪。院角的腊梅已经谢了大半，枝头却冒出了新的绿芽，棠棠蹲在树下，手里捧着个小瓷盆，里面是去年冬天小石头带来的敦煌沙土，她正小心翼翼地把一颗胡杨种子埋进去——是江亦辰从网上买的，说试试用敦煌的土种胡杨，能不能让它在江南扎根。
“妈妈，你说胡杨种子会发芽吗？”棠棠用小铲子轻轻拍实沙土，抬头看向正在绣绷前忙碌的苏晓棠。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绣布上，米白色的布面上，“敦煌春胡杨图”的轮廓已渐渐清晰：几株胡杨冒出嫩黄的芽，树下是泛着银光的月牙泉，泉边还站着两个小小的身影，一个抱着骆驼玩偶，一个举着银杏叶，正是棠棠和小石头。
“会发芽的。”苏晓棠放下绣线，走过去摸了摸女儿的头，指尖碰到瓷盆边缘，还带着点清晨的凉意，“就像我们和小石头的约定，只要心里惦记着，总会等到发芽的那天。”她顿了顿，指着绣布上的胡杨芽，“你看，妈妈把胡杨芽绣得嫩一点，等我们去敦煌的时候，就能看到真正的胡杨发芽了。”
棠棠眼睛一亮，赶紧凑到绣绷前，看着绣布上的图案：“妈妈，还要把月牙泉的水绣得亮一点，就像我们在敦煌看到的那样，能映出沙山的影子！”苏晓棠笑着点头，拿起浅蓝的丝线，开始绣月牙泉的水纹，针脚细密，顺着布纹慢慢游走，每一针都像是在描摹对敦煌的期待。
江亦辰从外面回来时，手里提着个木盒，里面装着块刚打磨好的老榆木。“今天去木工房，老师傅说这榆木质地坚韧，适合刻大件。”他把木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老榆木泛着温润的浅棕色，纹理间还带着淡淡的木香，“我想刻个‘秦淮河-月牙泉’双联木牌，一面刻秦淮河的春柳，一面刻月牙泉的胡杨，带去敦煌送给老木匠爷爷，让他知道两地的春天是一样美的。”
棠棠跑过来，伸手摸了摸榆木：“爸爸，我也要帮忙！我想在木牌上刻个小骆驼，还有小乌篷船，这样就是真正的‘双城木牌’了！”江亦辰笑着把女儿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拿起一把小刻刀：“好啊，爸爸教你刻，咱们一起把两地的风景都刻进去。”
接下来的日子，小院里的手作声又热闹起来。苏晓棠每天绣“敦煌春胡杨图”，胡杨的枝干用深棕色丝线，芽尖用嫩黄，月牙泉的水用渐变的浅蓝，连泉边的沙粒都用极细的淡金丝线绣出，远远看去，像是真的有阳光落在沙地上。棠棠放学后就凑在旁边，帮妈妈理丝线，偶尔还会在绣布边缘绣个小小的银杏叶，说要让敦煌的胡杨也认识江南的银杏。
江亦辰则专注于刻双联木牌。他先用铅笔在榆木上勾勒轮廓，正面是秦淮河的春景：岸边的柳树垂着嫩芽，乌篷船泊在水面，船头挂着小小的灯笼；背面是敦煌的月牙泉：胡杨冒出新绿，泉边站着两个小小的身影，手里分别拿着银杏叶和胡杨叶。刻刀在他手中灵活转动，木屑轻轻落在铺好的宣纸上，渐渐堆成了小小的“沙堆”，棠棠就把这些木屑收集起来，装进小玻璃瓶，说要带去敦煌，跟真正的沙土放在一起。
王奶奶也常来帮忙，有时带着刚蒸好的青团，青绿色的团子裹着豆沙馅，咬一口满是春天的清香；有时帮苏晓棠整理绣线，教她怎么把丝线染成更接近胡杨芽的颜色——用嫩柳芽煮水，再加入少量槐花蜜，染出来的丝线会带着点自然的光泽，比买的现成丝线更鲜活。
“等你们去敦煌的时候，把青团的做法也教给林阿婆。”王奶奶坐在院子里，帮棠棠整理装木屑的玻璃瓶，“让她也尝尝江南的春天，咱们也学学敦煌的沙枣糕怎么做，这样两地的春天就都能尝着了。”棠棠用力点头，把玻璃瓶放进专门的“敦煌行李盒”里——这是个粉色的小箱子，里面已经装了不少东西：银杏叶标本、红豆手链、手写的秦淮河地图，还有她和小石头一起绣的腊梅帕子。
三月初的时候，苏晓棠收到了小石头的回信，信里夹着一张照片：敦煌的胡杨已经冒出了嫩芽，嫩黄的芽尖从深褐色的枝干上钻出来，小石头站在胡杨树下，手里举着苏晓棠送的“江南春景图”绣帕，笑得格外灿烂。信里的字迹比之前工整了些，写着：“棠棠，敦煌的胡杨发芽了！爷爷说等你们来的时候，胡杨就会变成浅绿色，月牙泉的水也会更清。我还学会了灌香肠，林阿婆说比南京的还好吃，等你们来，我做给你们吃！”
棠棠把信读了一遍又一遍，还特意把照片贴在纪念册的新页面上，旁边写上：“甲辰年春，小石头拍的敦煌胡杨芽，我们很快就会见面啦！”她还在照片旁边画了个小小的胡杨苗，旁边标注着“我种的胡杨，希望它快点发芽”。
苏晓棠则把照片拿给江亦辰看，两人凑在灯下，讨论着敦煌之行的细节：“要不要带点江南的花种？比如海棠花，种在老木匠爷爷的院子里，以后春天开花，他就能想起我们。”江亦辰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下：“带海棠花种、青团粉、绣线；刻好双联木牌、乌篷船模型；棠棠的胡杨苗、行李盒……”清单越列越长，每一项都藏着对敦煌的期待。
三月中旬，院角的柳树已经垂满了绿丝绦，秦淮河的游船也恢复了通航。江亦辰带着苏晓棠和棠棠去夫子庙买旅行用的东西，顺便再感受下江南的春景。夫子庙的春味很浓，路边的桃花开得正艳，粉白色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层碎雪；卖风筝的摊位前围满了孩子，天上飘着各式各样的风筝，有燕子形的，有蝴蝶形的，还有棠棠最喜欢的兔子形。
“爸爸，买个兔子风筝吧！”棠棠拉着江亦辰的手，指着一只白色的兔子风筝，“带去敦煌，我们和小石头一起放风筝，让兔子风筝飞到胡杨树上！”江亦辰笑着买下风筝，还买了只骆驼形的，说要让两只风筝在敦煌的天上一起飞。
苏晓棠则在一家刺绣店里，买了几匹浅色系的绣布和丝线：“想在敦煌的时候，绣一幅‘胡杨共舞图’，把我们和小石头在胡杨树下玩耍的样子绣进去，留作纪念。”店主是个懂苏绣的老师傅，听说她们要去敦煌，还特意送了一小盒“防沙绣针”——针身镀了层特殊的金属，不容易被敦煌的风沙磨损。
回家的路上，棠棠抱着兔子风筝，坐在车里兴奋地规划着敦煌之行：“第一天去看月牙泉，捡贝壳；第二天去老木匠爷爷的木匠房，刻木牌；第三天去胡杨王下放风筝，还要和小石头一起堆沙子城堡……”苏晓棠和江亦辰听着女儿的话，嘴角都忍不住上扬，窗外的春柳飞速后退，像是在为他们的旅程倒计时。
离出发还有一周的时候，棠棠种的胡杨种子终于发芽了！嫩白的芽尖从敦煌沙土里钻出来，顶着一点新绿，像个怯生生的小娃娃。棠棠高兴得跳起来，赶紧跑去告诉王奶奶：“王奶奶！胡杨发芽了！它真的在江南发芽了！”王奶奶也很惊喜，凑过来看了半天：“真是个有灵性的小家伙，知道你们要去敦煌，特意赶在出发前发芽，是想跟你们一起去见小石头吧？”
苏晓棠小心翼翼地把胡杨苗装进特制的小盒子里，盒子里铺着湿润的敦煌沙土，还放了片银杏叶，说要让胡杨苗一路上都能感受到江南的气息。江亦辰则把刻好的双联木牌打磨好，在木牌边缘涂了层清漆，防止风沙磨损，木牌上的秦淮河春柳和敦煌胡杨，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是在诉说着两地的情谊。
出发前一天，王奶奶带着刚做好的青团和酱鸭过来，还特意给棠棠缝了个小布包，里面装着驱蚊的艾草和防晒的纱巾：“敦煌的太阳毒，风沙也大，这个布包装在包里，用着方便。青团放凉了可以直接吃，酱鸭蒸一下就行，让小石头也尝尝咱们江南的春味。”
苏晓棠接过布包，心里满是温暖：“谢谢您，王奶奶，等我们从敦煌回来，给您带沙枣糕和胡杨木小摆件。”王奶奶笑着摆手：“不用客气，你们玩得开心就好，记得多拍点照片，回来给我讲讲敦煌的春天。”
晚上，一家人坐在客厅里，最后整理行李。棠棠的“敦煌行李盒”已经装得满满当当，里面有她的玩具、手作、礼物，还有那盆刚发芽的胡杨苗；苏晓棠的包里装着绣绷、绣线、相机，还有给林阿婆的腊梅酱和刺绣工具；江亦辰的包里则装着木刻工具、双联木牌、乌篷船模型，还有给老木匠爷爷的新刻刀。
棠棠趴在行李箱上，看着墙上的“月牙泉晨晖图”“秦淮河冬泊图”和“敦煌春胡杨图”，轻声说：“妈妈，明天我们就能看到真正的月牙泉和胡杨了，对不对？”苏晓棠点头，摸了摸女儿的头：“对，明天我们就能见到小石头，见到老木匠爷爷和林阿婆，就能在敦煌的春天里，一起放风筝、看胡杨了。”
江亦辰走过来，把一家人的机票和车票放进包里，又拿起相机，拍下了客厅里的绣品和木刻：“这些都要拍下来，等回来的时候，再对比敦煌的照片，看看我们绣的、刻的，跟真正的敦煌是不是一样美。”
窗外的秦淮河已经亮起了灯火，岸边的柳树在灯光下泛着浅绿的光，春风吹过，带来了淡淡的花香。这个江南的春夜，因为即将到来的敦煌之行，变得格外温馨而充满期待。他们知道，明天踏上的不仅是一段旅程，更是一场跨越千里的情谊重逢——敦煌的胡杨在等他们，月牙泉在等他们，小石头和老木匠爷爷也在等他们。
而那盆刚发芽的胡杨苗，静静地躺在棠棠的行李盒里，嫩绿的芽尖朝着灯光的方向，像是在提前感受敦煌的阳光。它不知道，自己即将跨越千山万水，从江南的春柳旁，来到敦煌的胡杨边，成为两地情谊最鲜活的见证。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一家人就提着行李出发了。巷口的柳树在晨雾中泛着浅绿，秦淮河的水泛着银光，王奶奶站在巷口，挥手送他们离开：“路上小心！记得多拍照片！”棠棠探出车窗，用力挥手：“王奶奶再见！我们会带沙枣糕回来的！”
车子渐渐驶离平江府路，院角的腊梅、巷口的春柳、秦淮河的波光渐渐远去，却都化作了心里最温暖的牵挂。棠棠抱着她的胡杨苗，靠在苏晓棠怀里，小声念叨着：“小石头，我们来了；敦煌，我们来了……”
飞机起飞时，透过舷窗，能看到南京的城郭渐渐变小，秦淮河像一条绿色的丝带，缠绕在城市间。苏晓棠握住江亦辰的手，两人相视一笑——敦煌的春天，正在千里之外等着他们，等着一场手作情谊的延续，等着一段温暖故事的新章。而那些藏在绣布、木刻、种子里的心意，会随着飞机的翅膀，飞向敦煌的胡杨，飞向月牙泉的波光，在两地的春天里，绽放出最动人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