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凶手很可能是在制服或杀害林薇的过程中，与她发生了争执。而发送邮件时，林薇大概率已经死亡。那封邮件，纯粹是为了把警方引到这里，欣赏他的“杰作”，以及……嘲弄陈默。
“争吵内容听清了吗？”陈默问。
张辰摇头：“隔音不算太好，但具体内容听不清，只知道声音很大，有男有女。”
虞倩从浴室方向走出来，摘下手套，脸上带着疲惫和深深的困惑：“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三十六到四十八小时之间。死因是颈动脉割裂导致的大失血。捆绑双手的是一种常见的塑料扎带，来源无法追溯。另外……”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浴缸里那个旋转木马，”虞倩指了指浴室方向，“我检查过了，就是一个普通的儿童玩具，电池驱动，按下开关会播放音乐并旋转。市面上很常见。但是……”
“但是什么？”
“它太干净了。”虞倩蹙眉，“我是说，相对于它所在的位置。浴缸里全是血，溅得到处都是，那个旋转木马就放在浴缸边缘，一半浸在血水里。可它裸露在外的部分，塑料表面……几乎没有被触碰过的痕迹。凶手摆放它的时候，可能戴着手套，而且非常小心，没有留下任何指纹或者掌纹。这和他制造的整体混乱场景，有点矛盾。”
一个在疯狂杀戮和书写血字后，却小心翼翼地摆放一个玩具，避免留下痕迹的凶手？
陈默走到浴室门口，没有进去，只是看着那个一半猩红、一半原本色彩的旋转木马。它在强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
“音乐……”陈默喃喃自语，“它播放什么音乐？”
虞倩愣了一下，随即示意旁边的技术队员。一名队员小心地戴上手套，隔着证物袋，按下了旋转木马底座一个不显眼的开关。
一阵微弱、失真、带着杂音的童谣旋律在死寂的浴室里响了起来，曲调熟悉，是那首《铃儿响叮当》。但在此时此刻，配合着满浴缸的血水和狰狞的尸体，这欢快的旋律变得无比瘆人，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嘲弄笑声。
音乐旋转着，木马缓缓起伏，一半在光明，一半在黑暗。
“查一下这首曲子，或者这个品牌的玩具，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案件关联。”陈默下令，但他心里清楚，这希望渺茫。凶手选择它，更可能是一种个人化的象征，或者……纯粹是为了营造这种极致的违和与恐怖。
他退回客厅，技术队的负责人走了过来。
“陈队，血字确认了，是林薇的血。门锁有极其轻微的撬压痕迹，非常专业，几乎看不出来。凶手是开锁高手。另外，我们在客厅角落，沙发底下，发现了一点东西。”技术负责人递过一个证物袋。
里面是一小片撕碎的纸屑，边缘不规则，像是从某个本子上匆忙撕下来的。纸片上有一个用蓝色圆珠笔写的字，笔迹潦草：
“债”。
只有一个字。
债？什么债？情债？钱债？还是……命债？
赵伟的“贪婪”，林薇的“背叛”，现在又多了一个模糊的“债”。这些碎片化的线索，似乎指向某种过往的纠葛。
“赵伟和林薇，除了曾经的夫妻关系，离婚后还有没有其他经济或者人情上的往来？‘债’指的是什么？”陈默看向张辰。
“正在加紧排查。两人离婚后基本断了联系，财产分割当时就完成了。至于其他……需要时间。”
时间。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凶手在按自己的节奏推进，而警方总是在后面疲于奔命。
陈默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队长李建国。
“陈默，情况我知道了。”队长的声音沉重而沙哑，“市局领导高度重视，成立了专案组，压力很大。凶手这是在把我们按在地上摩擦！你有什么思路？”
陈默走到相对安静的阳台，冷风夹杂着雨丝吹在他脸上。
“凶手对赵伟和林薇的过去了如指掌，很可能与他们有旧怨。他的行为模式显示他有极强的控制欲和表演欲，可能有一定的医学或化学知识，心思缜密，反侦察能力强。而且，他熟悉我们的办案流程，甚至能预测我们的反应。”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窗外被雨水浸泡的城市。
“两个现场，风格迥异。赵伟那里是冷冰冰的‘仪式感’，林薇这里是充满愤怒的‘虐杀’。凶手的情绪似乎不稳定，或者，他在针对不同的‘罪状’施加不同的‘惩罚’。”
“下一个预告呢？”队长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还没有。”陈默回答，“但我觉得，他一定会再发。他享受这种互动，享受把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挂断电话，陈默回到室内。警员们还在忙碌，但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凶手的阴影不仅仅笼罩在受害者身上，也笼罩在每个参与案件的警察心头。
那个旋转木马的音乐，似乎还在耳边隐隐回响。
欢快，又致命。
专案组的临时指挥部设在分局最大的会议室， whiteboard 上贴满了现场照片、人物关系图和时间线。赵伟和林薇的照片并排放在顶端，下面延伸出密密麻麻的线索和问号。空气中烟雾缭绕，尽管禁烟标志就贴在墙上，但几个老烟枪还是忍不住，压力可见一斑。
陈默站在白板前，目光在“贪婪”、“背叛”、“债”这几个关键词上来回移动。凶手的“定罪”逻辑是什么？这些标签背后，是否连接着一段共同的往事？
“头儿，”张辰顶着两个黑眼圈，拿着一摞刚打印出来的资料走过来，“关于赵伟和林薇的深层背景，有点发现。”
他抽出几张纸：“这是十年前的一起旧案。当时赵伟和林薇还没离婚，合伙经营一家小贸易公司。他们公司的一个出纳，叫王桂芬，五十多岁，卷走了一笔货款，大概二十万，然后失踪了。当时报警了，但一直没破案，成了悬案。”
“卷款潜逃？”陈默接过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