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队!”老李对着耳麦狂喊。
“干扰器生效!他应该无法远程控制……但装置是离线独立运行的!有物理防护,强行拆除可能触发……”技术队的回应带着焦急。
圆盘旋转的速度似乎微微加快了一些。那枚立着的硬币,在旋转中保持着诡异的平衡,像一只在刀尖上跳舞的银色蝴蝶,牵动着所有人的生死。
陈默的目光死死锁定那个旋转的圆盘和立着的硬币。李明浩的设计,核心在于硬币倒下瞬间的判定。如何干扰?如何在不触发预设程序的情况下阻止?
时间一秒秒流逝。三十秒。
周振华的挣扎变得微弱,眼神开始涣散。
突击队员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汗水从额角滑落。
二十秒。
李明浩好整以暇地看着,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十秒。
陈默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注意到,在圆盘旋转时,硬币并非完全静止。它在极其轻微地晃动,尤其是在经过某个特定角度时,晃动的幅度似乎……大了一点点。是那个凹槽!凹槽的加工可能存在肉眼难以察觉的、微米级的瑕疵,或者硬币本身有极其微小的不平整!
这不是完美的随机!存在一个薄弱点!
五秒。
“打硬币!打飞它!”陈默突然对着狙击手的位置吼道,“瞄准硬币底部和圆盘接触的十点钟方向位置!快!”
狙击手虽然不明所以,但基于对陈默的信任,几乎在指令发出的瞬间,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在空旷的厂房内回荡。
子弹精准地擦过旋转的圆盘,击中了硬币底部边缘预设的薄弱点!
叮——
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撞击声。
那枚立着的硬币,被子弹的动能和旋转的离心力共同作用,猛地从凹槽中弹飞了出去,在空中翻滚了几圈,当啷一声掉落在远处的地面上,滚了几圈,停了下来。
反面朝上。
几乎在硬币飞出的同一时刻,旋转的圆盘失去了平衡核心,发出一阵刺耳的嘎吱声,转速骤降,摇晃着开始减速。
传动臂尽头的气动手枪,激光瞄准点依旧停留在周振华的额头,但没有被触发。
装置,停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控制目标!”老李一声令下。
几名突击队员如同猎豹般扑出,瞬间将似乎因为计划被打断而有些愣神的李明浩死死按倒在地,夺下了他手中的平板电脑。
另一组人迅速冲上前,解救了几乎虚脱的周振华。
李明浩被反铐双手,按在地上,他挣扎着抬起头,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计划被意外打断的懊恼和……一丝更深沉难辨的情绪。他看向陈默,眼神复杂。
“你……你怎么会……”他嘶哑地问。
陈默走到那枚掉落在地、反面朝上的硬币前,弯腰捡起它,又走到那个已经停止运转的“命运轮盘”前,仔细看了看圆盘上那个细微的、被子弹擦过的痕迹和凹槽的接口处。
“世界上没有完美的机械,李明浩。”陈默将硬币弹向空中,然后伸手接住,看也没看,握在手心,“就像没有完美的正义。你追求的所谓绝对公平和效率,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偏执和暴力。”
他摊开手,硬币静静地躺在他掌心,是反面。
“看,即使你设计了那么多,结果还是反面。”陈默看着他,眼神锐利如刀,“但这不代表周振华就该死,更不代表你有权审判他。这只能证明,你的‘神’,和你设计的机器一样,充满漏洞。”
李明浩死死地盯着陈默手中的硬币,又看了看被救走的周振华,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最终,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下去,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低沉的笑声。
厂房外,警笛声和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
陈默走出纺织厂大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摊开手掌,那枚反面朝上的硬币在阳光下反射着光。
他用力将硬币抛向远处茂密的杂草丛中。
硬币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消失不见。
有些代价,不该由个人来裁定。
有些正义,无法用硬币来衡量。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依旧有铁锈和腐败的味道,但也夹杂了一丝阳光和青草的气息。
案件了结,但阴影,或许从未真正散去。
李明浩被押上警车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计划失败的狂怒,也没有穷途末路的恐惧。他只是沉默着,偶尔抬眼扫视周围忙碌的警察和闪烁的警灯,眼神深处像一口枯井,不起波澜。那种绝对的冷静,比任何歇斯底里都更让人心底发寒。
周振华被迅速送往医院,初步检查是严重脱水、虚弱和极度精神惊吓,但无生命危险。他暂时无法提供更多关于被囚禁期间的细节,只是反复念叨着“机器”、“审判”和“立着的硬币”。
第七纺织厂作为最后的“审判庭”,被技术队里里外外搜检了无数遍。除了那个被陈默一枪破解的“命运轮盘”装置,警方还在厂区几个隐蔽的角落发现了架设好的高清摄像头和信号增强器,证实了李明浩确实准备进行一场“死亡直播”。信号最终指向几个境外难以追踪的非法流媒体平台。
“他什么都算到了,包括我们可能会干扰主信号,所以准备了备用传输方案。”苏瑾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汇报,“如果不是陈队当机立断,后果不堪设想。”
老李重重地叹了口气,看着审讯室里那个沉默的工程师:“这家伙,是个真正的祸害。技术用在邪路上,比什么都可怕。”
接下来的几天,是繁琐的取证、证据链完善和报告撰写。从李明浩的公寓和公司账户里,查获了大量他购买特殊材料、定制精密零件的记录,以及他利用职务之便,调用华科精密实验室资源和特殊化学制剂(包括那种定制润滑冷却剂和神经毒素前体)的证据。那个黑色笔记本,成了记录他扭曲心路和犯罪计划的最有力证物。
他对所有指控供认不讳。赵伟、孙浩的谋杀,钟宇的灭口,周振华的绑架,以及未遂的公开“审判”。他的供述条理清晰,逻辑严密,甚至带着一种展示研究成果般的自豪感。
“法律是低效且充满漏洞的程序。”他在审讯时平静地陈述,“它保护了太多本该被清除的渣滓。沈威的理念是正确的,但他太依赖运气。我只不过是用技术和精确,将这种理念推向更高级的阶段。”
“所以你就自诩为神,决定他人生死?”陈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