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整个残破的广场。
所有目光都凝固在那个从废墟中挣扎爬起、面具破碎、满脸血污的冥殿元婴老者身上,以及…那只依旧在陈长生肩头悠闲梳理羽毛的黑色乌鸦。
元婴修士…被一只乌鸦…扇飞了?
这荒谬绝伦、颠覆认知的一幕,让所有人的思维都陷入了短暂的停滞。冥殿修士们眼中的冰冷漠然被惊骇和茫然取代,握着兵器的手微微颤抖。北海三太子和残存的散修更是张大嘴巴,如同石化。
楚山河和苏瑶心中的震撼更是无以复加。他们知道小黑不凡,却万万没想到,竟不凡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那可是元婴期啊!修真界真正的高阶存在,一方巨擘,就这么…被随手打发了?
陈长生却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收起那面“墟”字令牌后,目光便再次投向那道不断扭曲、吞吐着混沌雷光的巨大空间裂缝,微微蹙眉,似乎在计算着最佳的进入时机。
他这种视冥殿元婴如无物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那位从废墟中爬起的老者。
“呃啊…!”冥殿元婴老者发出一声压抑着极致痛苦与羞辱的低吼,破碎面具下的脸庞扭曲狰狞,猩红的瞳孔死死盯着小黑,充满了惊惧、怨毒,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疯狂,“畜生!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无法理解,更不能接受!那黑鸦身上明明没有散发出任何强大的灵力波动,为何能爆发出如此恐怖、无法理解的力量?!
回答他的,是小黑懒洋洋瞥来的一个眼神,那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与鄙夷。仿佛在说:吵什么吵,一边待着去。
这眼神彻底点燃了老者最后的理智!
“结阵!祭冥神幡!不惜一切代价,拿下他们!夺回钥石!”老者歇斯底里地咆哮,声音沙哑刺耳。他猛地一拍胸口,喷出一大口本命精血,融入手中那柄重新飞回的扭曲蛇杖!
他身后的冥殿修士闻言,虽然心中恐惧,却不敢违抗命令,立刻咬牙行动起来。剩下约莫二十余名金丹期的冥殿修士迅速移动方位,以一种诡异的节奏踏动步伐,口中念念有词,周身冥死之气疯狂涌出,相互连接,瞬间在空中勾勒出一个巨大、复杂、散发着滔天怨力的漆黑阵法!
阵法中心,三面丈许长的黑色幡旗凭空出现,迎风便长!幡面上绘制着无数痛苦挣扎的生魂图案,此刻仿佛活了过来,发出无声的凄厉哀嚎!浓郁的血煞与怨力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让整个广场的温度骤降,如同坠入冰窟冥域!
“冥神锁魂阵!”苏瑶脸色煞白,惊呼道,“他们竟然带了这等邪阵的阵旗!此阵能汇聚所有结阵者的力量,化出冥神虚影,威力直逼元婴后期!不可力敌!”
那元婴老者身处阵眼,得到大阵加持,气息节节攀升,虽然伤势未愈,但散发的威压却比刚才更加恐怖!他手中蛇杖指向陈长生和小黑,狞笑道:“不管你是什么怪物,今日都要将你抽魂炼魄,以泄吾恨!”
恐怖的冥神虚影在阵法上空缓缓凝聚,那是一尊三头六臂、青面獠牙的狰狞魔神虚影,六只手臂各持不同的冥器,散发着冻结神魂的可怕威压!
虚影尚未完全凝实,那可怕的威势已然让北海三太子等人瘫软在地,面露绝望。楚山河和苏瑶也感觉如同被万丈深海压迫,灵力运转滞涩,难以动弹!
冥神虚影一只巨大的鬼手,带着撕裂一切的怨力,率先抓向小黑!显然,老者对这只诡异的乌鸦忌惮到了极点,欲除之而后快!
面对这堪比元婴后期的恐怖一击,小黑只是不耐烦地翻了翻眼皮。
陈长生依旧看着空间裂缝,连头都没回,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太吵了。”
仿佛是在评价苍蝇的嗡嗡声。
就在那冥神鬼手即将落下的刹那。
一道炽烈如阳、霸道决绝的赤金色剑罡,如同撕裂黑暗的黎明曙光,猛地从斜刺里爆发开来,狠狠地斩向了那只鬼手的手腕!
“你们的对手是我!”
楚山河怒吼一声,竟强行挣脱了冥神威压的束缚,手持古朴战斧,身影如同炮弹般冲天而起!他双目赤红,周身剑意与那战斧蕴含的蛮荒力之法则疯狂交融,气息虽然远不及冥神虚影,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宁折不弯的惨烈气势!
他看出来了!陈长生似乎在计算离开的通道,小黑前辈虽强但似乎不愿过多出手!此刻,唯有他能站出来,为陈大哥争取那片刻的时间!
哪怕对手是堪比元婴后期的存在,他也绝不能后退半步!
轰!!!
赤金剑罡与冥神鬼手狠狠撞在一起!
结果毫无悬念!
楚山河的剑罡瞬间崩碎!他如同被高速冲撞的巨山砸中,鲜血狂喷,身体以更快的速度倒射而回,重重砸在地面,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手中的战斧都险些脱手!
境界的差距,太大了!
“山河!”苏瑶惊叫,想要上前。
“别过来!”楚山河挣扎着爬起,抹去嘴角鲜血,眼神却更加疯狂和坚定,“我还能战!”
他再次怒吼,不顾体内翻江倒海般的伤势,疯狂催动裂天剑意和战斧之力,又一次悍不畏死地冲向那再次抓来的冥神鬼手!
一次次被轰飞!一次次吐血!一次次挣扎爬起!
他的战袍破碎,浑身浴血,骨骼不知断了多少根,但他的战意却越烧越旺!那裂天剑意在与冥神虚影的不断碰撞中,竟被锤炼得更加凝聚,更加纯粹!每一次倒下再爬起,他的眼神就更加明亮一分!
他在绝境中压榨着自己的每一分潜力,践行着陈长生关于“力量”与“守护”的点拨!
冥殿元婴老者看得烦躁不已,如同被一只打不死的蟑螂屡屡骚扰,他操控冥神虚影,攻势越发狂暴:“碾死他!”
苏瑶泪流满面,不断抛出阵法干扰,却收效甚微。北海三太子等人早已吓破了胆,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陈长生终于将目光从空间裂缝上移开,落在了那个一次次被轰飞、又一次次挣扎着站起来的倔强身影上。
看着楚山河那惨烈却不断蜕变的气势,看着他手中那柄逐渐与他剑意产生共鸣、散发出微弱光芒的古朴战斧…
陈长生平静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认可。
就在楚山河再次被轰飞,冥神虚影的巨大脚掌即将将他彻底踩碎之际。
陈长生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战斗的轰鸣和冥神的咆哮,精准地传入楚山河的耳中。
“力非死物,意非空想。”
“你手中的斧,是山岳之重,亦是流水之柔。”
“你心中的剑,是裂天之锐,亦是…承载大地之厚。”
“何以只攻不守?何以只刚不柔?”
“你的‘裂天’,…裂的到底是什么?”
这寥寥数语,如同醍醐灌顶,又如同惊雷炸响在楚山河近乎混沌的识海之中!
力非死物…意非空想…
山岳之重…流水之柔…
裂天之锐…大地之厚…
只攻不守…只刚不柔…
裂的…到底是什么?
是这冥神虚影?是这冥殿?还是…这世间一切不公?这压在心头的万千枷锁?这…阻碍他守护一切的…绝对力量?!
轰!!!
楚山河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一直追求的极致攻击,极致锋芒,在此刻与陈长生关于力量运用的点拨、与战斧中蕴含的力之法则、与他内心那份想要守护的执念…疯狂地碰撞、交融、升华!
他再次看向那踩下的、遮天蔽日的冥神脚掌,眼中不再是绝望和疯狂,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与平静。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古朴战斧。
这一次,战斧不再爆发出刺目的赤金剑芒,而是流淌起一种厚重如大地、又灵动如流水的…奇异光泽。
他没有嘶吼,没有前冲。
只是对着那踩下的巨足,看似缓慢,实则玄奥无比地,轻轻一划。
“裂…”
他轻声吐出一个字。
“…地。”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刺目的光华。
那冥神虚影踩下的、凝聚了恐怖怨力的巨大脚掌,在与那道奇异光泽接触的瞬间,如同骄阳下的冰雪,又如同沙土遇流水,竟从接触点开始,无声无息地…崩塌、瓦解、消散!
并非被击碎,而是仿佛其存在的“根基”被瞬间“裂解”!
冥神虚影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庞大的身躯剧烈晃动,气息瞬间萎靡了一截!
“什么?!”冥殿元婴老者骇然失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小子…那小子怎么可能破开冥神虚影的攻击?!还伤到了虚影本源?!
楚山河一击之后,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显然这一击抽空了他几乎所有的力量。但他眼中却燃烧着璀璨无比的光芒!
他明白了!他终于触摸到了那扇全新的大门!
陈长生看着这一幕,微微颔首。
然而,那冥殿元婴老者惊骇之后,便是滔天的暴怒!
“小杂种!我要你魂飞魄散!”他彻底疯狂,不顾一切地催动大阵,甚至燃烧剩余的精血,注入冥神虚影之中!
那受损的冥神虚影再次凝聚,而且变得更加凝实、更加恐怖!六只手臂中的冥器同时亮起,化作六道毁天灭地的死亡洪流,不再理会小黑,而是铺天盖地地轰向力竭的楚山河和其身后的陈长生、苏瑶!
这一击,远超之前!威力已然无限接近元婴巅峰!
是要将三人彻底抹杀!
苏瑶绝望地闭上眼。
楚山河咬牙,想要再次举起战斧,却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这毁灭洪流即将吞没三人的瞬间。
陈长生,终于向前踏出了一步。
他依旧没有看那恐怖的攻击,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仿佛有些无奈。
然后,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指尖,一点微光乍现。
并非多么璀璨,却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时的第一缕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