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卧室门口,死死盯着镜面上那些从内部按压出来的手指印,喉咙发紧。潇潇在我身后倒吸一口冷气,指甲深深掐进我的手臂。
我们...我们得把它弄走,她声音颤抖,现在,马上。
我点点头,强迫自己迈步向前。随着我接近铜镜,房间温度似乎在急剧下降,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那些暗红色的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泽,仿佛在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当我的手即将碰到镜框时,镜面突然蒙上一层雾气,一行字迹缓缓浮现:
还我公道
我猛地后退,撞翻了床头柜上的台灯。玻璃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上面...上面有字...我指着镜子,声音嘶哑。
潇潇脸色惨白:我什么都没看到。
我再次看向镜子——雾气已经消散,字迹无影无踪,只有我们两人惊恐的倒影。
别管了,先把它拿下来。我深吸一口气,这次直接抓住镜框,用力将它从墙上扯下。铜镜比想象中沉重许多,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镜子里增加了重量。
镜面离开墙壁的瞬间,我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紧接着是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我的手臂蔓延至全身。我几乎要松手,但咬牙忍住了。
找块布把它包起来。我对潇潇说,声音因用力而紧绷。
潇潇匆忙从衣柜里找出一条红色围巾——这是我们唯一能找到的红色布料。我小心翼翼地将铜镜放在地上,用围巾层层包裹。当镜面被完全覆盖时,房间里那股莫名的压抑感似乎减轻了些许。
现在怎么办?潇潇紧挨着我,眼睛一刻不离那个被红布包裹的诡异物品。
我掏出手机:我再给林月打电话。
这次电话接通了,但林月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紧张:陈默?你还好吗?
不太好,我实话实说,那面镜子...它有问题。我和潇潇都看到了奇怪的东西。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马上过来。别碰那面镜子,别看它,最重要的是——千万别打碎它。
挂断电话后,我和潇潇把包裹好的铜镜放在客厅角落,用沙发垫围住它,仿佛这样就能困住里面的东西。然后我们坐在离它最远的餐厅,紧紧握着彼此的手,等待林月的到来。
你觉得...它是什么?潇潇小声问,眼睛不时瞟向客厅方向。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普通的古董。
一个小时后,门铃响了。我几乎是跳起来去开门。林月站在门外,怀里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她比上次见面时瘦了不少,黑眼圈很重,看起来像是很久没睡好觉了。
镜子在哪?她一进门就问,声音低沉急促。
我指向客厅角落。林月从包里掏出一包盐,沿着客厅撒了一个圈,把沙发和那个红布包裹围在中间。然后她取出几张黄纸符咒,贴在周围的墙上。
这是什么?潇潇好奇地问。
暂时性的屏障,林月头也不抬地继续布置,不一定有用,但总比没有强。
完成这些后,她才转向我们:现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每一个细节都不要漏掉。
我和潇潇轮流讲述了昨晚和今早的经历。当我说到镜中出现的红衣女子和潇潇身上的伤痕时,林月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比我想象的还要糟,她咬着下唇,这面镜子...它不只是一件古董,它是一个囚笼。
囚笼?我和潇潇异口同声地问。
林月点点头:古代有种冥婚习俗,未婚早逝的女子会被安排与活人,以确保她们在阴间不会孤单。但有时候...有些女子死得太冤,怨气太重,普通的方法镇不住她们。这时就会用特殊的方法制作一面,将她们的魂魄封在里面。
我胃部一阵绞痛:你是说...镜子里有个女鬼?
不止是普通的鬼,林月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是被活埋的冤魂。
潇潇捂住嘴,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叫。我搂住她颤抖的肩膀,感到自己的手也在发抖。
为什么选中我们?我问,我们什么都没做。
林月苦笑:你们在忌安床的日子安床,还在卧室挂了这面镜子,等于为她提供了一个完美的通道。而且...她犹豫了一下,这类东西通常会寻找气血旺盛的年轻人,特别是...情侣。
一阵寒意顺着我的脊背爬上来。我想起昨晚镜中那个红衣女子诡异的微笑,和她看向我和潇潇的眼神——那不是随意的注视,而是某种...评估。
现在怎么办?潇潇问,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林月从包里拿出更多符咒和一小瓶透明液体:首先,我们要确保它不能再伤害你们。然后...想办法超度她。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们在林月的指导下对整个公寓进行了净化。她在每个门窗贴上符咒,用那瓶所谓的在墙上画奇怪的符号,甚至在卧室地板上用盐画了一个复杂的图案。
这能暂时保护你们,完成后林月说,但最终还是要处理掉那面镜子。明天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他也许能帮上忙。
天色已晚,林月决定留下来过夜。我们把客房收拾出来给她,然后三人一起简单吃了晚饭。餐桌上,林月告诉我们更多关于的事。
这种镜子通常会在背面刻有特殊的符文,用来束缚里面的魂魄,她解释道,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符文的力量会减弱,魂魄就会开始...寻找出路。
我想起铜镜背面那些看不懂的符号和那只凤凰图案:出路是指...?
附身,林月直视我的眼睛,占据活人的身体,完成她未了的心愿。
潇潇手中的筷子掉在桌上:所以那些伤痕...她是在尝试...
林月点点头:她在测试你的身体是否适合。
这个可怕的认知让我们都沉默了。晚饭后,我们决定轮流守夜,确保那面镜子不会做些什么。林月值第一班,我和潇潇回卧室休息。
躺在床上,潇潇紧紧依偎在我怀里,像只受惊的小动物。我轻抚她的头发,试图给她一些安慰,尽管我自己也恐惧不已。
默默,她突然小声说,如果...如果我真的被附身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别胡说,我打断她,林月的方法会奏效的,明天我们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潇潇抬头看我,眼中含着泪水:答应我,不要犹豫...做任何你必须做的事。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不会到那一步的。
我们相拥而眠,但睡眠并不安宁。半夜,我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像是有人在低声吟唱。我睁开眼,发现床上只剩下我一个人。
声音从浴室方向传来。我轻手轻脚地下床,循声而去。浴室门虚掩着,昏黄的灯光从缝隙中漏出。我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我的血液几乎凝固——
潇潇背对着门站在镜子前,用一把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木梳缓慢地梳理自己的长发。她哼着一首古怪的曲调,声音低沉沙哑,完全不像她平时的嗓音。最可怕的是浴室的镜子——镜中的倒影不是潇潇,而是那个红衣女子,她正对着我微笑,嘴唇蠕动着,仿佛在无声地说着什么。
潇潇!我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
她猛地转身,那张脸——天啊,那张脸有一半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右眼变成了暗红色,嘴角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陈...默...她开口了,但声音是两个人的混合,一个是我熟悉的潇潇,另一个则是阴冷刺耳的女声。
我惊恐地后退,撞在门框上。潇潇——或者说那个占据了她一半身体的东西——向我伸出手,手指关节发出不自然的咔咔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月冲了进来,手中拿着那瓶。她毫不犹豫地将液体泼向潇潇。
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响起,但不是来自潇潇,而是来自她体内那个东西。潇潇的身体剧烈抽搐,然后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瘫软在地。我赶紧上前接住她。
她只是晕过去了,林月检查后说,但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那个魂魄已经开始融合了。
融合?我抱着潇潇,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林月严肃地点头:如果完全融合...潇潇就不再是潇潇了。
我们把潇潇抱回床上。林月在她的额头和手腕上贴了几张符咒,然后转向我:陈默,我需要你保持冷静。现在我要尝试联系镜中的魂魄,看看能不能谈判。
这太危险了!我反对道。
不这么做更危险,林月坚持,趁现在潇潇还没被完全占据,我们还有机会。
我们回到客厅。林月小心地移开沙发垫,露出那个红布包裹。她深吸一口气,慢慢揭开围巾,露出铜镜的一角。
我需要你在一旁看着,她对我说,如果发现我不对劲,立刻用红布盖住镜子,明白吗?
我紧张地点头,手心全是汗。
林月盘腿坐在镜子前,开始低声念诵一段奇怪的咒文。随着她的声音,镜面逐渐变得模糊,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雾气越来越浓,最后几乎变成了液体状,在镜面上缓缓流动。
突然,一只苍白的手从镜面中伸出,抓住了林月的手腕!
林月!我惊呼,想要上前帮忙。
别动!她喝止我,尽管脸色苍白,但声音依然坚定,这是接触的必要过程。
那只手苍白得近乎透明,指甲却是诡异的暗红色。它紧紧扣住林月的手腕,留下深紫色的指痕。林月继续念诵,但声音开始颤抖,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镜面如同水面般波动起来,一个模糊的人形逐渐浮现。先是乌黑的长发,然后是那张我噩梦中的脸——惨白的皮肤,鲜红的嘴唇,还有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睛。
你...想要...什么...一个阴冷的声音从镜中传来,不是通过空气,而是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让我头皮发麻。
林月强忍痛苦开口:放过这对年轻人。告诉我们你的心愿,我们可以帮你完成。
镜中女子发出刺耳的笑声:我的心愿?她的声音充满嘲讽,我的心愿是被活埋时有人来救我!我的心愿是不被家人卖给那个死人做妻子!
随着她的愤怒,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窗户上结了一层薄霜。那只抓住林月的手收紧,我听到骨骼受压的咔咔声。
我们可以为你超度,林月艰难地说,送你去该去的地方。
太晚了,女鬼狞笑,我已经找到了新的身体...而且...她的目光转向我,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彩,我找到了更好的目标。
这句话像一桶冰水浇在我头上。她想要我?为什么?
没等我多想,镜中突然伸出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我的衣领!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我拖向镜面。我拼命挣扎,但那只手如同铁钳,纹丝不动。
陈默!林月想帮忙,但她自己也被禁锢着。
我的脸离镜面越来越近,镜中那张恐怖的脸在我眼前放大。就在我的鼻尖即将碰到镜面的那一刻,一声巨响从卧室方向传来——是潇潇的尖叫声!
女鬼的动作顿了一下,力量稍有松懈。林月抓住这个机会,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粉末撒向镜面。一阵刺眼的闪光后,那两只手猛地缩回镜中,伴随着一声愤怒的尖叫。
我跌坐在地,大口喘气,脖子上已经留下一圈淤青。林月迅速用红布重新包裹镜子,然后贴上几张符咒。
我们得离开这里,现在就走!她拽起我,带上潇潇,去我住的地方。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我们匆忙收拾了一些必需品,然后扶起刚刚苏醒、神志不清的潇潇离开公寓。在电梯里,潇潇靠在我肩上,虚弱地问:发生...什么了...
我不知如何回答,只能紧紧抱住她。透过电梯的金属墙壁,我似乎看到一张模糊的脸在注视着我们,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林月的公寓比我们的要小得多,但堆满了各种古籍和奇怪的器物。她迅速在门窗上贴上新的符咒,然后让我们在客厅沙发上休息。
明天一早我们就去见张道长,她说,他是这方面的专家。
潇潇很快又睡着了,但我和林月都不敢合眼。我们坐在厨房的小桌旁,低声交谈。
为什么她说找到了更好的目标我问出心中的疑惑,她不是想要潇潇的身体吗?
林月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有些魂魄...特别是死于冥婚的女子...她们不仅想要一个身体,还想要一个。
这个答案让我浑身发冷。我想起镜中女子看我的眼神,那不是单纯的仇恨,还混杂着某种扭曲的...占有欲。
所以现在她既想要潇潇的身体,又想要我...陪她?我艰难地问。
林月点点头: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场新的冥婚。她选中了你们这对情侣,就像当年她被选中一样。
这个可怕的认知让我哑口无言。我们沉默地坐着,直到晨光透过窗帘照进来。
早晨,潇潇的状态似乎好了一些,但脖子上和手臂上的伤痕更加明显了。我们简单吃了早餐,然后跟随林月去见那位张道长。
张道长住在城郊的一座小道观里。他是个精瘦的老人,眼睛却亮得惊人。听完我们的讲述后,他仔细检查了潇潇身上的伤痕,然后长叹一口气。
这个怨灵力量很强,他用沙哑的声音说,她已经缠上你们了。常规的方法恐怕...效果有限。
那怎么办?我急切地问。
张道长沉思片刻:有两个选择。一是找到她的遗骨,按照完整的仪式超度;二是...他犹豫了一下,找一件比她怨气更重的东西来压制她。
第一个选择听起来更合理,林月说,您能帮我们找到她的遗骨吗?
张道长摇摇头:需要知道她的具体身份。镜子是从哪里来的?
我告诉他是从老周古董店买的。张道长立即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简短交谈后,他放下电话,脸色更加凝重。
那面镜子是从城北一个施工工地挖出来的,他告诉我们,那里以前是个大户人家的墓地。但问题是...他顿了顿,工地三天前发生了事故,部分区域坍塌了,现在被封锁调查。
那我们怎么找她的坟墓?我问。
张道长摇摇头:现在进不去。而且...他看向潇潇,恐怕她等不了那么久。
潇潇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您是说...她正在...占据我的身体?
老人沉重地点头:从伤痕扩散的速度看...最多三天。
我感到一阵眩晕。三天?这怎么可能够?
那第二个选择呢?林月问,找一件怨气更重的东西?
张道长苦笑:那是饮鸩止渴。但眼下...或许能争取一些时间。他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木盒,这是一块战国时期的诅咒骨片,上面的怨气极重。可以暂时震慑那个女鬼,给你们争取寻找她遗骨的时间。
他小心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发黑的骨片,上面刻满了细小的文字。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我也能感受到一种令人不适的压迫感。
把它放在镜子和潇潇之间,张道长指导说,但记住,这东西本身也很危险。不要让它直接接触皮肤,更不要尝试阅读上面的文字。
我们谢过张道长,带着那块诅咒骨片回到林月的公寓。一路上,潇潇紧紧抓着我的手,仿佛一松开就会坠入深渊。
回到住处后,我们按照指示将骨片放在一个小布袋里,挂在潇潇的脖子上。几乎立刻,她脖子上的勒痕颜色变浅了一些。
有效果!我松了口气。
但林月看起来并不乐观:这只是暂时的。我们得想办法进入那个工地,找到她的遗骨。
我点点头,决心已定。不管有多危险,我都要救潇潇。然而,当我看向镜子时,我发现自己的倒影嘴角浮现出一丝不属于我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