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过去!我终于喊出声,伸手去抓林月,却只碰到她的衣角。
林月已经跑到面前。下一秒,她的身体猛地僵住——的手穿透了林月的胸口,像插入一块嫩豆腐般轻松。
没有血。
林月的眼睛瞪得极大,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凑近她的耳边,说了句什么。我听到的只有液体冒泡的咕噜声,但林月突然开始剧烈挣扎,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
我抄起案板上的一把菜刀冲过去。抬起头,那张曾经熟悉的脸此刻像融化的蜡一样扭曲变形,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她——它——对我咧嘴一笑,嘴角一直裂到耳根,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如同花椒般的黑色颗粒。
陈默......它的声音像是十个人同时在说话,签了协议......就不疼了......
林月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它不是我!真的潇潇在冰——
的手从林月胸口抽出,顺势捂住她的嘴。我眼睁睁看着林月的身体像泄气的皮球一样干瘪下去,最后只剩下一层皮囊瘫在地上。弯腰捡起那张皮,熟练地抖了抖,像在整理一件衣服。
新员工制服。它满意地说,转向我,现在该你了。
我转身就跑,菜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厨房里雾气弥漫,我撞翻了几个调料架,花椒、辣椒面撒了一地,刺鼻的气味让我不断打喷嚏。身后传来液体泼洒的声音,还有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噜声,越来越近。
一扇标有经理办公室的门出现在右侧。我拧动门把手——谢天谢地,没锁——闪身进去,反手将门锁上。
办公室狭小而整洁,墙上挂满了锅底捞历年获得的奖状和锦旗。我颤抖着拉开第一个抽屉,里面是一沓装订好的文件,封面上印着《员工转化手册》。
翻开第一页,我的胃部一阵痉挛。
锅底捞特殊人才保留计划:优秀员工永远是锅底捞最宝贵的财富。对于因业务调整不得不裁减的员工,可通过转化程序保留其精华部分,具体流程如下......
后面是详细的操作步骤,配有令人作呕的示意图。我的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名词:黄喉、脑花、鸭血......每个都对应着一种处理方式。
最后一页贴着近期转化名单。我看到了潇潇的名字,后面标注着潇潇秘制嫩肉片,已入库;叶尘的名字后面是叶尘手打鲜丸,处理中;而我和林月的名字后面还空着,只写了待处理三个字。
办公桌上有台电脑,屏幕还亮着。我点开桌面上的文件夹,里面全是监控视频。最近的一个文件命名为城北老店__2200——正是我们今天去老店的时间。
视频中,我们四人惊慌失措地跑过走廊,无数苍白的手臂从墙壁伸出,试图抓住我们。当潇潇被拖进那口铜锅时,画面突然切换到一个我从没见过的角度——锅底内部。无数扭曲的人脸在沸腾的红汤中沉浮,他们张开嘴,却不是尖叫,而是齐声唱着锅底捞的店歌:锅底捞,味道好,服务周到忘不了......
视频最后定格在一张统计表上:本月转化员工人数17,年度目标200,完成率85%。
门外传来抓挠声。——或者说那个披着潇潇外皮的东西——正在用指甲刮门板。陈默......它用那种多重声音呼唤着,出来尝尝你自己......我们把你做成了鲜毛肚......特别脆嫩......
我疯狂地环顾办公室寻找出路。没有窗户,唯一的通风口太小,连小孩都钻不出去。角落里有一个灭火器,我抄起来掂了掂,沉甸甸的。
抓挠声突然停止。几秒钟后,门缝下开始渗入暗红色的液体,同时伴随着油脂沸腾的滋滋声。液体接触到我的鞋底,立刻冒出一缕白烟,橡胶鞋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我退到墙角,举起灭火器砸向办公桌后的配电箱。金属外壳变形,露出里面的电线。我扯出几根电线,让裸露的铜丝相互接触——
火花四溅。
整间办公室陷入黑暗,只有门缝下渗入的红汤发出诡异的微光。我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非人的嚎叫,接着是液体泼洒的声音。断电似乎对那东西造成了某种伤害。
我屏住呼吸等待了几秒,然后轻轻拧开门锁。走廊上一片漆黑,只有安全出口的指示灯提供微弱的绿光。地上积着一层粘稠的红汤,踩上去发出令人不适的咯吱声。
厨房方向传来动静。我蹑手蹑脚地摸过去,看到一幕永生难忘的景象——
后厨中央摆着一口巨大的铜锅,直径至少两米,下面燃气灶喷出蓝色火焰。锅内的红汤沸腾翻滚,不时有苍白的手臂或人脸浮出汤面又沉下。叶尘站在锅边,机械地将一盘盘倒入锅中。他的手臂已经完全变成青黑色,皮肤下的蠕动物现在清晰可辨——是无数微小的花椒和辣椒,像寄生虫一样在他体内游走。
更可怕的是墙壁。那里挂着数十件红色制服,但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不是布料,而是......人皮。每件的胸牌位置都缝着一张人脸,有的已经干瘪,有的还很。我认出了小雨,她的眼皮还在颤动。
叶尘......我小声呼唤。
他缓缓转头,眼白已经变成火锅红油的颜色。陈默......他咧嘴一笑,牙齿缝里塞着肉丝,来尝尝你自己......
他从案板上拿起一个保鲜盒,标签上写着陈默,2025.8.10。盒子里是一堆切好的鲜毛肚,其中一片上有一个明显的痣——和我锁骨上的一模一样。
我转身就跑,却撞上一个高大的身影。王经理——如果那还能称为人的话——拦住了去路。他的西装敞开,露出里面的躯体:没有皮肤和肌肉,只有不断沸腾的红汤,各种火锅食材在汤中沉浮,组成他的内脏。
陈默,你让我很失望。王经理的声音像是从一口深井里传来,公司培养你五年,你就这样回报?
他伸手抓向我。那双手在碰到我肩膀的瞬间液化,滚烫的红汤渗入我的衬衫,灼烧着皮肤。我惨叫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灭火器砸向他的。
灭火器穿过他的身体,砸碎了后面的玻璃展柜。王经理发出一声怒吼,整个躯体爆裂开来,滚烫的红汤如雨般洒落。我护住脸冲向出口,感觉后背像是被泼了开水一样火辣辣地疼。
林月!我突然想起她,林月你在哪?
角落里传来微弱的啜泣声。我循声找去,在储藏室发现了蜷缩成一团的林月。她的左臂有一圈青黑色的咬痕,正是叶尘之前受伤的位置。
它......它给我看了......林月眼神涣散,我们签的协议最后一页......有一行小字......
什么字?
乙方同意在劳动合同终止后,自愿成为甲方食材储备的一部分。
储藏室外,液体流动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拉起林月:还能走吗?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林月点点头,艰难地站起来。她的手臂已经开始变色,但神志还算清醒。我们摸索着找到后门,却发现门被锁链缠住。
那边!林月指向一个通风管道。
我们拆下通风罩,挤进狭窄的管道。身后传来液体沸腾的声音,还有叶尘变调的呼唤:回来......你们还没尝过自己......
管道又窄又脏,我们像两条虫子一样在里面蠕动。不知爬了多久,终于看到一丝亮光。我用尽全力踹开出口的百叶窗,新鲜空气扑面而来。
我们跌落在一条小巷里,身后锅底捞分店的灯光依然明亮。奇怪的是,街道上依然空无一人,所有店铺都黑着灯,仿佛整座城市被清空了。
几点了?林月虚弱地问。
我掏出手机——凌晨3:22,日期依然是2025年8月10日,农历闰六月十七。
不可能......我喃喃自语,我们在老店是晚上10点进去的,怎么可能只过了五个多小时?
林月突然抓住我的手臂:你看!
锅底捞分店的灯光熄灭了。但更可怕的是,整栋建筑开始,像高温下的蜡烛一样扭曲变形,最后化为一滩巨大的红汤,渗入地下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一个圆形痕迹,像是长期放置火锅留下的油渍。
我们......逃出来了吗?林月问。
我没有回答。因为此时东方的天空开始泛白,而随着第一缕阳光出现,街道尽头渐渐有了行人。一个晨跑的青年经过我们身边,奇怪地看了我们一眼。
需要帮忙吗?他问,你们看起来......不太好。
我低头看自己——衣服破烂,浑身是伤,后背的烫伤还在冒烟。林月的情况更糟,她的左臂已经完全变成青黑色,皮肤下的清晰可见。
医院......我嘶哑地说,请帮我们叫救护车......
青年掏出手机拨号。趁他转身的功夫,我小声对林月说:别说锅底捞的事,没人会信的。
林月点点头,眼神却飘向远处。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马路对面新开了一家火锅店,招牌上写着老灶火锅,但logo设计与锅底捞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从红变黑。
青年打完电话,对我们说:救护车五分钟就到。你们这是怎么了?遇到抢劫了?
差不多吧。我勉强笑笑,谢谢你。
青年摆摆手准备离开,突然又转身问:对了,你们知道附近有家很好吃的火锅店吗?叫锅底捞的。
我和林月同时僵住。
听说他们的老员工特调锅底特别棒。青年舔舔嘴唇,今天好像要推出新品,叫默默鲜毛肚月月嫩鸭血......
救护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林月发出一声压抑的啜泣,而我望着对面那家老灶火锅,在晨光中缓缓亮起霓虹灯牌。
灯牌上写着:今日特供:默默鲜毛肚,月月嫩鸭血,限量发售,售完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