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僧问道:“哥哥为何冷笑?”
孙悟空道:“猪八戒真是呆得可以!听见说斋僧,就被我轻易哄去了,这许久还不见回来。若是他一顿钉钯打退妖精,必定会得胜归来,争着叫嚷自己的功劳;要是战不过妖精,被妖精抓走,那可就是我的晦气了,他前前后后不知要骂多少声弼马温哩!悟净,你且莫出声,待我去瞧瞧。”
好大圣,他并未让长老知晓,悄悄从脑后拔下一根毫毛,轻轻吹口仙气,叫道:“变!”那毫毛瞬间变成他本身模样,陪着沙僧,守在长老身旁。他的真身则出了神,跳上空中查看。只见那呆子被妖怪紧紧围住,钉钯的招式渐渐凌乱,渐渐难以抵挡。
孙悟空见状,忍不住按落云头,厉声高叫道:“猪八戒莫慌,老孙来也!”
那呆子一听是孙悟空的声音,顿时如同吃了颗定心丸,仗着有孙悟空撑腰,愈发威风凛凛,舞动钉钯,一阵猛筑,那妖精顿时有些招架不住,心中暗忖:“这和尚先前看着稀松平常,这会儿怎么突然如此凶狠?”
猪八戒一边筑,一边大声叫嚷:“我的儿,休要欺我!我家里人来啦!”说着,更是不管不顾,没头没脸地一阵乱筑。那妖精实在抵架不住,只好领着一群小妖败下阵去。
孙悟空见妖精败退,也并未追上前去,而是直接拨转云头,回到原处。他轻轻一抖毫毛,便将其收回到身上。长老肉眼凡胎,哪里能识破孙悟空的这一番操作。
没过多久,呆子得胜归来,累得是气喘吁吁,粘涎鼻涕直流,嘴里白沫直冒,气呼呼地走过来,大声叫着:“师父!”
长老见他这般狼狈模样,不禁惊讶道:“猪八戒,你不是去打马草吗,怎么如此狼狈地回来?莫不是山上人家有人看守,不让你打草?”
猪八戒将钉钯往地上一扔,捶胸顿足地喊道:“师父!您就别问啦!说起来简直羞死人了!”
长老疑惑道:“为何如此羞愧?”
猪八戒埋怨道:“师兄捉弄我呀!他先前说风雾里没有妖精,没啥凶险,还说前面是个村庄,人家心地善良,正蒸着白米干饭、白面馍馍斋僧呢。我信以为真,想着肚子饿了,就假装以打草为名,想去吃些。哪晓得竟是一群妖精,把我团团围住。我苦战了好一会儿,若不是师兄的金箍棒前来相助,我恐怕就难以逃脱这罗网了!”
孙悟空在一旁笑着说道:“你这呆子莫要胡说!你若是做了贼,怕是要牵连一牢人。我一直守在师父身边,半步都未曾离开,何曾去帮你?”
长老也说道:“是啊,悟空确实不曾离开我。”
那呆子急得跳起来,大声嚷道:“师父!您有所不知啊!他有替身!”
长老看向孙悟空,问道:“悟空,究竟有没有妖怪?”
孙悟空见瞒不过,便躬身赔笑道:“确实有几个小妖,不过他们不敢招惹咱们。猪八戒,你过来,我再给你个机会。咱们既然要保师父,走过这险峻山路,就如同行军打仗一般。”
猪八戒问道:“行军又怎样?”
孙悟空道:“你就充当开路将军,走在前面开辟道路。那妖精不来便罢,若是来了,你就与他拼斗一番,要是能打倒妖精,就算你的功劳。”
猪八戒估量着那妖精的本事与自己不相上下,便说道:“就算死在他手里,我也认了!我先走一步!”
孙悟空笑道:“你这呆子,开口就是晦气话,这般如何能长进?”
猪八戒道:“哥啊,您知道‘公子登筵,不醉即饱;壮士临阵,不死带伤’这话吧?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待会儿动起手来才有威风。”
孙悟空听了,心中欢喜,赶忙背起马,请师父骑上,沙僧挑起行李,一行人跟在猪八戒身后,继续往山中行进,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那妖精带着几个残兵败将,径直回到洞中,高坐在石崖之上,沉默不语,满脸的懊恼之色。
洞中其他看家的小妖见状,纷纷围上前去,问道:“大王平日里出去,都是高高兴兴回来的,今日怎么这般烦恼?”
老妖叹道:“小的们,往日我出洞巡山,无论碰到什么人或兽,总能抓几个回来,让你们也能跟着饱餐一顿。今日真是运气不佳,碰到了一个厉害的对头。”
小妖好奇地问:“是哪个对头如此厉害?”
老妖道:“是一个和尚,乃是东土唐僧取经的徒弟,名叫猪八戒。我被他一顿钉钯打得节节败退,实在是气煞我也!我早就听闻,唐僧乃是十世修行的罗汉,若是吃他一块肉,便能延年益寿,长生不老。没想到今日他竟来到我的地盘,本想着正好抓住他蒸熟了吃,却没料到他手下竟有这般厉害的徒弟!”
话还没说完,只见班部之中,一个小妖闪身上前,先是哽哽咽咽地哭了三声,接着又嘻嘻哈哈地笑了三声。
老妖喝道:“你这又是哭又是笑的,究竟是为何?”
小妖赶忙跪下,说道:“大王刚刚说要吃唐僧,可依小的看,唐僧的肉吃不得啊。”
老妖疑惑道:“世人都说吃他一块肉可以长生不老,与天同寿,为何你说吃不得?”
小妖道:“若是真那么容易吃,他也到不了此处,其他地方的妖精早就把他吃了。您可别忘了,他手下还有三个徒弟呢。”
老妖问道:“你知道是哪三个徒弟?”
小妖道:“他大徒弟是孙孙悟空,三徒弟是沙和尚,刚刚与您交手的就是他二徒弟猪八戒。”
老妖又问:“沙和尚与猪八戒相比,谁更厉害些?”
小妖道:“他俩本事差不多。”
老妖接着问:“那孙孙悟空与他们相比又如何?”
小妖吓得吐了吐舌头,说道:“小的可不敢说!那孙孙悟空神通广大,变化多端,厉害得紧!五百年前,他大闹天宫,天庭上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五卿四相、东西星斗、南北二神、五岳四渎,还有普天神将,都奈何不了他。大王,您可千万别去招惹他,哪还敢想吃唐僧肉啊?”
老妖奇道:“你怎么对他如此了解?”
小妖道:“小的以前在狮驼岭狮驼洞,与那里的大王一同居住。那大王不知死活,想要吃唐僧,结果被孙孙悟空拿着金箍棒,一路打进洞来。可怜那大王,被打得落花流水,就像犯了骨牌名‘都断么绝六’一样惨。多亏小的机灵,从后门逃了出来,才有幸得大王收留。所以对孙孙悟空的手段,小的是深知肚明。”
老妖听了这话,顿时大惊失色。正所谓“大将军怕谶语”,听到自家小妖这般描述,他怎能不惊恐万分?
就在众人都惊恐不已的时候,又有一个小妖走上前,说道:“大王莫要烦恼,也别害怕。俗话说,事缓则圆。要是还想吃唐僧,小的倒有一计,定能将他拿下。”
老妖忙问:“你有什么计策?”
小妖道:“小的有个‘分瓣梅花计’。如今把洞里的大小妖精都召集起来,从一千个里面挑选出一百个,再从这一百个里选出十个,最后从这十个里只挑出三个,必须是能干且会变化的。让他们都变成大王您的模样,戴上您的头盔,穿上您的战甲,拿着您的铁杵,分别在三个地方埋伏。先派一个去与猪八戒交战,再派一个去对付孙孙悟空,另一个去迎战沙和尚。牺牲这三个小妖,调开他们兄弟三人,大王您则趁机在半空中伸出拿云手,去抓唐僧,这就如同伸手到口袋里取东西,又像在鱼水盆里捻苍蝇一样容易,有何难哉!”
老妖听了,满心欢喜,赞道:“此计甚妙!甚妙!这一去,要是拿不到唐僧便罢,若能成功抓住唐僧,我定不会亏待你,封你做前部先锋。”
小妖赶忙叩头谢恩,随后便叫点妖怪。当下,洞中大小妖精全部点起,果然选出了三个有能耐的小妖。这三个小妖摇身一变,都化作老妖的模样,各自手持铁杵,埋伏起来,专等唐僧等人上钩。
且说唐长老毫无防备,跟着猪八戒走在大路上。行了许久,只听路旁边“扑喇”一声巨响,一个小妖突然跳出,径直朝着长老扑来,想要将其捉拿。
孙孙悟空见状,急忙喊道:“猪八戒!妖精来了,还不动手!”
那呆子也不仔细分辨,掣出钉钯,迎头赶上,对着小妖一顿乱筑。那妖精赶忙挥动铁杵,匆忙招架。两人你来我往,在山坡下打得难解难分。
就在此时,只听草丛里又是“哗啦”一声响,又跳出一个妖怪,直奔唐僧而去。
孙悟空见状,急忙叫道:“师父!不好啦!猪八戒没看清,让这妖精跑过来抓您了,待老孙去收拾他!”说着,急忙掣出金箍棒,迎上前去,大喝道:“你往哪里跑!吃俺老孙一棒!”
那妖精二话不说,举杵便迎。两人在草坡上你来我往,激烈交锋。
正打得难解难分之时,忽听得山背后一阵狂风呼啸,又跳出一个妖精,径直朝着唐僧冲来。
沙僧见了,大惊失色,喊道:“师父!大哥和二哥怕是眼花了,竟让妖精跑到您这儿来了!您坐在马上别动,待老沙去对付他!”说着,沙僧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掣出宝杖,上前挡住那妖精的铁杵,与他苦苦相持。一时间,吆喝声、打斗声乱成一片,三人渐渐离唐僧越来越远。
那老怪在半空中瞧见唐僧独自坐在马上,无人保护,心中大喜,伸出五爪钢钩,猛地一把将唐僧抓住。可怜唐僧,一下子丢了马,脱了镫,被妖精一阵风直接摄走了。
真是“禅性遭魔难正果,江流又遇苦灾星”啊!
老妖带着唐僧,按下风头,回到洞里,喊道:“先锋!”
那个出谋划策的小妖赶忙上前,跪倒在地,说道:“不敢当!不敢当!”
老妖道:“为何这般说?本大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就如同白绢染上黑色,绝无更改。当时说若是拿住唐僧,就封你为前部先锋。今日你果然妙计成功,我岂能失信于你?你去把唐僧带过来,让小的们挑水刷锅,搬柴烧火,把他蒸了,我和你都吃他一块肉,也好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先锋道:“大王,这唐僧现在可吃不得。”
老怪道:“既然已经抓来了,为何吃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