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绫身体一颤,假装被吓到,畏畏缩缩地微微抬头,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她刻意压低了嗓音,带着点变声期的沙哑和本地口音:“军……军爷……”
兵头皱着眉,仔细打量这张沾着点灰、带着怯懦的少年脸庞,又看了看他微黄肤色和略显粗糙的脖颈(灰迹掩盖了细腻),没发现什么破绽。他嫌恶地挥挥手,主要是被鱼腥味熏得不舒服:“行了行了!赶紧滚!别挡道!最近看到什么可疑的陌生人没有?尤其是一个使鞭子的年轻女子!”
“没!没看到!”刘老汉连忙摇头,“这荒郊野外的,除了打渔的,哪有什么生人。军爷放心,要是看到,一定报告!”
兵头又狐疑地扫视一圈,没发现异常,最终骂骂咧咧示意放行。刘老汉如蒙大赦,连声道谢,赶紧摇橹离开码头。
小船驶入河道中心,渐渐远离那片窒息水域。当最后一道哨卡消失视线尽头,船上三人都长舒一口气。阳光驱散晨雾,洒在宽阔河面,波光粼粼。
“好了……”刘伯擦擦额头冷汗,语气轻松许多,“最险的路段过去了。再往前,河岔多,水路复杂,王府的人管不了那么宽。我把你送到前面三岔口,那里有官道,常有商队,你想法子搭个船,应该就安全了。”
“多谢刘伯!多谢阿秀妹妹!”苏青绫(恢复了些神态,但依旧保持少年姿态)郑重行礼,感激发自肺腑。
“快别客气了,出门在外不容易!”阿秀笑着摆摆手,眼神纯净。
小船在老人娴熟操控下,轻快穿梭于河汊纵横的水道。两岸景色从荒野过渡到零散农田村落。
苏青绫紧绷的神经稍许放松。她坐在船头,感受温暖阳光和带着水汽的微风拂面,连日疲惫紧张似乎被吹散一些。她摸了摸怀中那冰凉的青铜匣子,心中默念:“文哥,索姐姐,宝贝已得手,我很快就能回来了!”
就在小船即将抵达三岔口时,苏青绫敏锐察觉到一丝异样。前方河岸一片稀疏林地,似乎有金属反光一闪而过。紧接着,几个王府兵丁人影在林边快速移动,像是在布置或加强巡逻,这范围已超出之前封锁核心区。
苏青绫的心微微一沉。王府的搜捕网在扩大?他们发现了新线索?还是莫无涯回去提供了信息?一丝不安悄然爬上心头。
更让她警觉的是,怀中那原本只是冰凉的青铜匣子,此刻似乎……隐隐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温热感?
这突如其来变化让她瞳孔微缩。这龙涎冰魄,是靠近了什么特殊之物,还是……预示着什么不祥之兆?
她不动声色压下心中的惊疑,目光再次投向那片出现王府兵丁的林子,以及前方通往自由的三岔河口。
阳光明媚,河水流淌,但一种无形、更深沉的危机感,如同水面下潜藏的暗流,悄然涌动。
回去的路,似乎并未想象中平坦。这暂时的宁静,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压抑的序曲。苏青绫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衣物下、那藏着的坚韧长鞭之上。
小船划破水面,平稳滑向稀疏林地。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投下斑驳光影,本该宁静,此刻却因那几个王府兵丁的身影而显得刺眼。他们身着褐色号服,沿河岸走动,一人正将“南境王府巡查”的木牌用力插进泥土。
苏青绫的指尖下意识地抚过怀中衣衫下的青铜匣子。那丝微弱的温热感竟未散去,反而更清晰了一分。这绝非寻常!龙涎冰魄性极寒凉,从未听闻有此异状。是靠近了什么?还是……不祥之兆?
“刘伯,阿秀妹妹,”苏青绫压低声音,保持着少年姿态,眼神锐利地扫视前方,“前头林子里,有王府的人。”
刘老汉摇橹的手一顿,眯眼望去,脸色瞬间煞白:“这……这里怎么又有了?三岔口就在眼前了呀!”
阿秀紧张地抓住船舷:“爹……怎么办?”
“别慌!”苏青绫沉声说道,强迫自己冷静。她迅速观察:河道略宽,水流平缓。王府的人在左岸林地活动,右岸是茂密芦苇浅滩。三岔河口就在前方百丈。
“刘伯,”苏青绫念头飞转,“王府注意力在左岸。您别停,别看他们,就像寻常打渔归家,只管沿河道中心往三岔口摇。要是问到我,您就说是一个顺路搭船的,不认识。”为了不连累这父女俩,苏青绫让他们一定要跟自己撇清关系,危险由自己来承担。
刘老汉深吸气,用力点头:“好,老汉明白!”他重新握紧橹把,稳住心神,小船保持节奏前行。
阿秀悄悄挪动身子,将装鱼的小木桶推到显眼位置,又拿起旧布假装擦拭船板,实则用身体巧妙挡住了苏青绫大半。
小船离林地越来越近。
岸上挎腰刀的伍长停下脚步,手搭凉棚望来,身边持枪士兵也警惕站定。
“喂,打渔的,停下!”伍长扯着嗓子喊道。
刘老汉心头一颤,手上动作不敢停,反而加速摇橹,小船快了一线。他扯着乡音浓重的官话回应:“军爷,老汉赶着回家哩,婆娘等鱼下锅!”
“叫你停下,听见没有?!”伍长恼怒起来,靠近水边的士兵搭起了弓箭。
“军爷,老朽真是打渔的!您看,刚打的鱼!”刘老汉指着木桶,声音惶恐急切,“孩子他娘病着,等老汉抓药回去啊!”
苏青绫蜷缩在阿秀身后阴影里,低头抱膝,假装身体发抖,将胆小怕事的乡下少年演得惟妙惟肖。耳朵却竖得笔直,眼角余光死死锁住岸上几人的动作。按在腰间的左手,已悄然隔着粗布衣衫,握住了乌金长鞭的鞭柄。
怀中的青铜匣子,那温热感竟又清晰一分,像有脉搏在跳动。
伍长狐疑地打量破旧小船:惊慌的老渔夫,埋头擦船的小村姑,发抖的瘦弱少年。
“那小子,抬起头来!”伍长指着苏青绫喝道。
苏青绫又是一阵表演,哆嗦得更厉害,畏畏缩缩、极其缓慢地抬头,眼神躲闪,只敢飞快地一瞥又立刻低下头,带着哭腔:“军……军爷……”
岸上士兵放松了些,一人嗤笑:“瞧那怂样!”
伍长眉头未完全舒展,但这景象和追捕的鞭法凌厉女子相差太远。他不耐挥手:“行了行了!赶紧滚,晦气!记住,看到可疑的,特别是使鞭子的女人,立刻报告!王府重重有赏!”
“是!是!谢军爷!谢军爷!”刘老汉如蒙大赦,摇橹更快,小船如离弦之箭冲向三岔口。
阿秀悄悄松了一口气。
苏青绫依旧低头抱膝,紧绷的肩背线条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弛。岸上的盘查总算应付过去了!刘老汉父女应该不会被过度怀疑。她心中稍安,只盼着尽快进入三岔口复杂水域。
小船劈波斩浪,两岸树林芦苇迅速后退,眼看就要驶入三岔口湍急水域。
然而,就在小船即将完全脱离岸上兵丁视线范围,冲入三岔口自由水域的刹那间!
异变陡生!
“哗啦——哗啦——”
船身左右两侧,距离船舷不过数尺的浑浊河水里,猛地炸开两朵巨大的水花!两道湿淋淋、穿着紧身水服的身影如同潜伏已久的鳄鱼般破水而出!带起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他们手中,赫然握着淬了幽蓝光泽的分水刺!目标并非船上任何人,而是——直刺小船两侧吃水线下的船板!
这是王府的水下暗桩!他们并非识破了苏青绫的伪装,而是在执行最后的命令:任何试图快速通过最后封锁线、进入三岔口复杂水域的船只,无论是否通过岸上盘查,都要进行“最后检查”——直接破坏船只,强行截停!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糟了!”苏青绫瞬间明白了王府的毒计!他们根本不在乎船上是谁,只想把所有可疑目标都困在可控范围内!
“啊!”阿秀吓得失声尖叫。
“船!他们要凿船!”刘老汉惊诧万分,想要阻止却根本没办法!
两把锋利的分水刺带着冰冷的杀意,狠狠刺向脆弱的船板!一旦被刺穿,小船顷刻就会进水倾覆,船上三人将全部落水,成为岸上弓箭手的活靶子,刘老汉和阿秀绝无幸免……
紧急时刻,欲知苏青绫如何保护刘家父女,请看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