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刘雪芙和许星楹梳妆好了之后,分别被丫鬟扶着,到主院拜别父母。
刘雪芙亲昵地拽着向氏的袖口,得意地瞥了许星楹一眼,撒娇道:“娘,你说要给我六十四抬嫁妆,是真的吗?”
“娘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向氏笑着拍拍刘雪芙的手,转头看见许星楹,便解释道:“你姐姐愿意代替你嫁入家徒四壁的程家,是我们刘家亏欠了她,这六十四抬嫁妆是补偿给你姐姐的。”
好一张巧言善辩的嘴!
许星楹心中暗暗冷笑,昨日向氏可不是这么说的。
向氏昨日说的是,刘雪芙要嫁侯府,嫁妆得体面一点,所以才安排六十四抬嫁妆,怎么现在轮到她嫁侯府,就不需要体面了?
刘家养了刘雪芙十六年,刘雪芙出嫁,还要各种补偿。
可刘家没养过她一天,她却理应为刘家牺牲,不需要任何补偿。
反正不管怎么说,前世今生,换来换去,那六十四抬嫁妆都是刘雪芙的。
刘家,果然是好家风,是她从未耳闻的好家风。
许星楹温顺道:“女儿明白。”
刘家想要把六十四抬嫁妆给刘雪芙,那就试试刘雪芙今天能不能把这六十四抬嫁妆带走。
果然嫁妆出门后不久,门房就来报:“永昌侯府来人了!”
来的是永昌侯府大房夫人身边的朱嬷嬷,也不进府门,就站在刘府大门口,下巴抬得高高的,高声道:“老奴奉大夫人之命,来问问嫁妆一事。”
“刘府所给的嫁妆册子是六十四抬嫁妆,可实际上送到侯府的嫁妆却只有十六抬,其他的都是空的,且与册子上的东西相差甚远。敢问刘大人刘夫人,可是看不起我们永昌侯府,所以才用这十六抬米面糖油来糊弄侯府?”
府门口围观的人立马哗的一声,窃窃私语起来。
“六十四抬和十六抬,这差得也太多了……”
“且不说少,这十六抬嫁妆,竟然还用米面糖油来充数,好歹也是官宦人家,真是上不得台面……”
刘大人擦了擦额头的汗,瞪了一眼向氏,对侯府嬷嬷赔笑道:“今日府上有两个女儿出嫁,想必是忙中出错,做事的仆从出了岔子,送错了嫁妆,下官自会给侯府一个满意的答复。”
嬷嬷冷笑一声:“刘府最近热闹得紧,又是真假千金,又是同时出嫁,奉劝刘大人别再弄出什么幺蛾子,否则,莫怪侯府进宫告御状!”
“不敢不敢。”
送走了侯府嬷嬷,刘大人训斥了向氏,急忙差人去把两家的嫁妆换回来,又把两个女儿送上喜轿。
许星楹坐在喜轿里,细细想着前世的一切。
前世刘雪芙嫁到永昌侯府,过得可不怎么样。
这门婚事本就是刘雪芙算计来的,她迷恋上了永昌小侯爷那张祸水脸,便花了银子,让人在外头到处散播她和永昌小侯爷风花雪月的传闻,什么两情相悦,什么私定终身。
谣言传到了宫里,宫里的贵妃娘娘有意成就好事,便给他们赐了婚,可不是向氏所说的“贵妃娘娘看中了雪芙的端庄知礼”。
永昌小侯爷被算计了,如何能给她好脸色?
龙凤花烛燃着,时不时爆一个灯花,刘家陪嫁来的仆妇丫鬟都被许星楹遣出去了,喜房里静悄悄的。
许星楹趁机眯了个觉,只听着门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还有一声声“世子”,许星楹连忙醒醒神,坐直了身子。
砰的一声,门被踢开,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跟前,她就听见一声冷笑,接着就是懒洋洋的一番话。
“你雇人散播谣言,诬本世子与你有染,你就这么想嫁给本世子吗?现在如愿了,你可满意了?”
“听闻你原是有婚约在身的,为了嫁入侯府,你爹娘竟然在外头找回了个女儿,说是真千金,就是为了应付那门婚事吧?你可真是费尽心机!”
“既然路是你自己选的,日后受了什么苦,可莫要怪本世子!”
话刚说完,那人转身就要走。
“等等!”
许星楹道:“世子爷不打算揭了盖头再走吗?”
许星楹听到那人又返回来的声音,冷不丁盖头被掀开,一眼就看见眼前一身红色喜袍的男子,一脸玩世不恭,嘴角带着戏谑的笑意。
这就是京中有名的纨绔世子凌珏,真真好相貌,只可惜声名狼藉。
凌珏揭开盖头后,愣了一下。
烛火跳跃中,他看清了新娘的模样。
羊脂玉般的脸蛋,透着淡淡的红,若染桃花,琼鼻樱唇,真真的是好风华。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寒星般璀璨的眼睛,明亮,智慧,透着勃勃的生气。
他看惯了京中贵女那种低眉敛容,被规训得滴水不漏的分寸感,今日一见许星楹,不由得眼前一亮。
他旋即又想到她是刘家算计着嫁过来的女儿,心又一沉,疑惑道:“你是谁?”
许星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看向凌珏:“你口中那个被找回来应付婚事的刘家真千金,正是我本人,许星楹是也。”
凌珏一脸错愕,盯着许星楹看了又看,继而又冷笑。
“许星楹?刘家是从哪里把你找回来的?若你是真千金,怎么连姓都没改?”
许星楹轻笑:“是啊,可笑吧,光顾着把我塞过来了,我都还没认祖归宗呢!”
凌珏也跟着笑了一下,缓缓开口:“刘雪芙费尽心机造谣得来的婚事,怎么可能轻易给了你?是你耍了什么把戏,换了亲吧?”
“你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许星楹接过话:“我也觉得奇怪,明明刚回到刘府的时候,他们想让我嫁的是程家。可昨日那刘雪芙不知中的什么邪,突然间改口,非嫁程家不可,所以我便被送进侯府来了。”
凌珏本来转身想走,听到许星楹这番话,停下来了。
今日他听说了刘家嫁妆一事,还觉得奇怪。
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刘家一开始准备嫁过来的是刘雪芙,准备的是六十四抬嫁妆。
提前一日换了人,舍不得给亲生女儿六十四抬,可嫁妆少了又不好看,便准备了四十八抬空的。大概是以为嫁妆直接抬入许星楹的院中,可以就这样蒙混过关。
万万没想到,大伯母憎恨刘家嫁女进来,故意刁难,当场核对嫁妆,这才闹了这波笑话。
凌珏冷笑,偏宠养女,作贱亲生女儿,这刘家人果然是脑子进了水。
可就算许星楹是无辜的,但是他平白被塞了一门婚事,凌珏心中还是不舒服,转身要走,却被许星楹拉住了袖子。
“今日因嫁妆之事,我刚进门就已经让侯府不喜,大婚之日,世子若不留宿,让我今后在府上怎么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