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疾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洛星的皮毛,他被乌鸦兽人牢牢夹着,在黑暗中高速飞行,除了恐惧和刺骨的寒冷,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要把我带去找地方吃掉吗?!还是要把我关进另一个笼子?)洛星吓得魂不附体,脑子里全是各种可怕的念头,僵硬得连尾巴都不敢抖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速度终于慢了下来,伴随着一次沉重的振翅,他们猛地落地
洛星被粗暴地扔在地上,冰冷的石板硌得他生疼,他连滚带爬地缩到角落,浑身发抖,这才敢偷偷抬眼打量
眼前是一个巨大而阴暗的空间,像是什么废弃建筑内部,空气又冷又潮,弥漫着灰尘和石头的气味
唯一的光源是远处几点微弱的、快要熄灭的幽光,勉强勾勒出扭曲的阴影
那个可怕的乌鸦兽人,就站在不远处,他依旧裹着那身仿佛永不脱下的黑袍,如同融入阴影的一部分
他甚至没有多看洛星一眼,只是沉默地取下背后那柄可怕的暗红镰刀,随意地靠放在一块断石旁,动作熟练得像是在放置一件日常工具
然后,他终于转过身,兜帽的阴影下,那双猩红的瞳孔在极致的昏暗中,如同两点燃烧的冰冷余烬,无声地锁定了缩成一团的洛星
洛星吓得心脏骤停,立刻死死低下头,把脸埋进自己脏兮兮的皮毛里,连大气都不敢喘
寂静笼罩了一切,只有远处滴滴答答的水声和洛星自己疯狂的心跳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立刻发生
就在洛星快要被这死寂的恐惧逼疯时,一个冰冷、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言简意赅,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角落,干草,睡觉”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穿透阴冷的空气,砸在洛星紧绷的神经上
预想中的撕扯或囚禁并未到来,洛星愣住了,恐惧依旧攥紧他的心脏,但巨大的困惑随之涌上
他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抬起一点点眼皮,从皮毛的缝隙里窥视
乌鸦说完那句话后,便不再看他
他走到不远处一堆熄灭的灰烬旁,屈膝蹲下,伸出覆盖着黑色羽毛的利爪,只是轻轻一碰,几缕暗红色的能量如同活物般缠绕而上,无声无息地,一团新的、散发着微弱暖意和诡异光芒的篝火便燃烧起来
火焰跳跃,却奇异地没有发出噼啪声,只是映照着他庞大的黑袍轮廓和兜帽下那两点猩红,让他看起来更像某种掌控黑暗的神魔
(睡觉?他让我睡觉?在干草上?)洛星的脑子乱成一团,这和他想象中所有可怕的结局都不同
没有笼子,没有锁链,没有立刻被撕碎,对方甚至……给他提供了一个可以休息的角落?
恐惧稍稍退潮了一点点,让出了一丝思考的空间
他不敢违抗,四肢依旧发软,但还是挣扎着、极其缓慢地挪向那个所指的角落,那里确实铺着一些陈旧的干草
洛星蜷缩在干草堆里,冰冷的身体汲取着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暖和柔软
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丝,但眼睛仍死死盯着那团寂静燃烧的暗红篝火和篝火旁如同岩石般沉默的庞大身影
(他到底想干什么?不杀我,也不吃我……)这种氛围比直接的威胁更让兽害怕
就在他胡思乱想,几乎要被疲惫和恐惧压垮时,一个与他此刻心境截然不同的、欢快得近乎吵闹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哟,宿主~我就说嘛~嘿嘿哈哈~”
洛星猛地一颤,差点叫出声,又死死忍住,惊恐地看向乌鸦的方向——对方依旧如同雕像,似乎完全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1077!!!)他在心里尖叫
“所以了?”1077的语气突然变得像是推销劣质商品的小贩
“既然前途未卜,生死难料,何必苦着自己呢?俗话说,做鬼也要做个饱死鬼……啊呸,是活着就要享受当下!宿主,来点零食放松一下怎么样?系统特供,童叟无欺!哈哈哈~”
(……零食?)洛星完全跟不上这系统的脑回路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轻飘飘的东西突兀地凭空出现
“啪”一下正好砸在他毛茸茸的头顶,然后掉进他怀里的干草堆中
洛星吓得猛地一缩,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惊恐万状地看向篝火旁的乌鸦——那庞大的身影依旧背对着他,仿佛石雕,连一丝最细微的颤动都没有,暗红色的篝火安静地燃烧,气氛依旧死寂
(他……没发现?)洛星稍微松了口气,但心脏依旧狂跳不止,他小心翼翼地低头,看向砸中自己的东西
那是一个看起来相当普通,甚至有些廉价的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金黄色的、看起来像是裹满了调料的蚕豆
袋子上没有任何花哨的图案或商标,只有四个简单粗暴的黑色大字【蟹黄蚕豆】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净含量:100克】
这东西与他所处的阴森环境、与身边那位可怕的使徒、与他正在经历的生死危机显得格格不入,荒谬得可笑(这……这是什么?)
“当当当当~系统特供,解压必备,蟹黄味嘎嘣脆!嘿嘿~”1077欢快地介绍
“尝尝看?保证能让你暂时忘记烦恼哦!嘿嘿哈哈~”
洛星拿着那袋突兀出现的蚕豆,哭笑不得,恐惧中混杂着一种极度的荒诞感
他偷偷又瞥了一眼乌鸦的方向,确认对方依旧没有动静,才颤抖着拿起袋子
而洛星不知道的是,就在袋子凭空出现、空气产生极其微弱涟漪的那一刹那——
篝火旁,黑袍的鸦羽几不可察地轻轻拂动了一下兜帽的阴影下,那双猩红的瞳孔微微一动,如同沉睡的火山睁开了一丝缝隙,他感知到了
并非通过声音或景象,而是通过那瞬间空间极其细微的波动,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利气”的扰动
那波动微弱、奇特,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察觉到,只是知道有东西落下更像凭空“投放”,毫无技巧,却精准地落在了那只小狐狸身上
(有趣)冰冷的思绪在“堕鸦”心中划过,如同夜枭掠过月光下的雪原
(并非魔法波动,也非神术痕迹……更像是……某种粗暴的“赋予”?与暗魔力主动亲近他的特性一样,难以捉摸)
他依旧维持着绝对的静止,但全部的感知已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笼罩了角落那只瑟瑟发抖的小兽
每一个细微的颤抖,每一次压抑的呼吸,甚至那袋小东西落入干草时窸窣的轻响,都清晰无比地落入他的感知中
他很好奇,这只奇特的、能被暗魔力眷顾的小东西,接下来会怎么做,这突如其来的、荒谬的插曲,或许能让他更快地看清其本质←[哥们儿!你要是知道他对所有魔力都有吸引力,那你不炸了吗~桀桀桀~]
洛星对这一切毫无所觉,他捏着那袋“蟹黄蚕豆”,感觉它比烧红的炭还要烫手,吃?在这种地方?在这种可怕的沉默注视下?
(这个1077绝对是来害我的!)他欲哭无泪
“快尝尝呀宿主!嘿”1077还在孜孜不倦地推销
“美食是治愈心灵的良药!嘿嘿,你看这金灿灿的颜色,想象一下那酥脆的口感和浓郁的蟹黄风味~嘎嘣脆哦!”
(你tm闭嘴!)洛星在心里怒吼
(他就在那儿!他会发现的!)
“安啦~他背对着你呢,而且一看就是那种装酷耍帅不爱搭理人的类型,没事的!信我!哈哈哈”1077的声音充满盲目的乐观
(我上早八!)洛星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震碎他的肋骨,他根本不敢吃这来历不明又吵得要命的东西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把它藏起来,毁灭证据!
他屏住呼吸,用这辈子最缓慢、最轻柔的动作,一点点地挪动身体,试图将这袋该死的蚕豆塞到身下的干草最深处
塑料包装在他颤抖的爪子里不可避免地发出细微的“哗啦”声,每一声都让他头皮发麻
终于,将袋子勉强塞好,他几乎是虚脱般地缓缓躺倒下去,试图用身体的重量压住它
然而,就在他躺下的瞬间,身下某个角度刁钻的干草梗恰好硌在了塑料包装袋上——
“咔嚓——!”
一声清脆响亮、在极致死寂中无异于惊雷的碎裂声猛地响起!是袋子里某颗特别酥脆的蚕豆被他压碎了!
洛星瞬间僵直,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恐惧如同冰锥刺穿了他的心脏
死寂
比之前更深沉、更可怕的死寂笼罩下来,连远处滴滴答答的水声似乎都停止了
然后,是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篝火旁,那如同山岳般沉默的身影,动了
堕鸦缓缓站起身,黑袍如流淌的阴影般垂下,他没有立刻转身,但那无形的压迫感却瞬间倍增,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重,几乎让洛星无法呼吸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洛星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最终的审判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不紧不慢,每一步都像踩在洛星的心跳上,精准地碾碎他最后的勇气,阴影笼罩了他,挡住了那暗红色的篝火光
冰冷的视线落在他的背上,几乎要将他刺穿
洛星吓得连发抖都忘了,彻底变成了一滩僵硬的毛皮
片刻后,那个冰冷毫无波澜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近在咫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视
“拿出来”
洛星听到那冰冷的三个字,吓得魂飞魄散,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他几乎是弹射般地翻身而起,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几根干草,根本顾不上什么隐藏证据了
他手脚并用地往前一扑,整个毛茸茸的身体几乎趴伏在冰冷的石板上,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尾巴因极度恐惧而炸得像个巨大的鸡毛掸子,高高翘起却又瑟瑟发抖
“哥!哥!对不起!乌鸦哥饶命!”他带着哭腔,声音尖细又含糊不清,语无伦次地求饶,慌乱中用了最直白又有点匪夷所思的称呼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藏东西!我不是故意的!这东西它、它自己掉下来的!真的!你、你别吃我!我不好吃!我好多天没洗澡了!皮毛又柴又糙还沾了泥!吃了肯定会肚子疼!求求您了!把我放了吧呜呜呜……”
他一边嚎,一边手忙脚乱地从身下的干草里扒拉出那袋罪魁祸首的“蟹黄蚕豆”,用两只颤抖的前爪高高举起,奉过头顶,像是进献什么绝世珍宝,又像是捧着一枚即将爆炸的炸弹
那袋金灿灿的蚕豆在暗红篝火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滑稽和突兀
“给、给你!都给你!哥你尝尝?好吃的……”他哭得眼泪汪汪,脏兮兮的皮毛被泪水沾湿,看起来可怜又可笑
堕鸦沉默地注视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
那袋被小狐狸战战兢兢高举过头顶的、名为“蟹黄蚕豆”的吃的,在暗红火光下折射出廉价而荒谬的光泽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与他认知中任何魔法材料或炼金产物都截然不同的、略显油腻的香气
(……哥?)
这个称呼陌生而粗鄙,与他过往所闻的任何敬语或咒骂都不同
而这只小兽涕泪横流、语无伦次求饶的模样,更是与他预想中任何一种反应都相去甚远
(暗魔力……为何会亲近这样的……?)
他猩红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极细微的、几乎不存在的波动
在他的理解,不,是在这个世界所有强者的共识中,强大的力量只会追随与之匹配的心智
暗魔力尤其如此,它青睐冷静、隐忍、野心勃勃的灵魂,青睐能在极致压力下仍能思考、甚至汲取恐惧为食的意志
它应如影随形地环绕着未来的枭雄或冰冷的屠夫,而非一个……因为一袋零食被发现就吓得几乎晕厥、还会哭着求饶说“自己不好吃”的小东西
这强烈的反差甚至让他那早已如古井般死寂的心绪,产生了一丝名为“错愕”的涟漪
他预想了试探,预想了伪装,甚至预想了对方可能身怀某种隐匿的爆发手段,却唯独没有预想到……如此直白而彻底的丢盔弃甲
是极其高明的伪装?连“利气”的感知都能欺骗?还是说……暗魔力的选择,本就存在着无法以常理解释的悖逆?
冰冷的视线在那袋蚕豆和抖成筛子的小狐狸之间移动了一瞬
所有的推测似乎都指向了后者——一种荒谬的、不合逻辑的、却真实发生的异常
他并未伸手去接那袋东西,只是沉默地站着,如同亘古存在的黑暗雕塑,那无声的注视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感
良久,就在洛星快要因为过度换气而晕过去时,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却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与探究
“…睡觉”
命令再次下达,然后,他转过身,重新走回那团寂静燃烧的篝火旁,仿佛刚才的一切插曲都未曾发生
阴影撤离,冰冷的压迫感骤然减轻,洛星却还维持着那个高举蚕豆、五体投地的姿势,像被定格了一样
过了好几秒,他那被恐惧冻住的思维才慢慢解冻
(……走、走了?)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一点点脑袋,湿漉漉的紫色大眼睛怯生生地望向篝火旁那个重新变得如同岩石般的背影,确认对方真的不再关注自己了
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瞬间淹没了他,举着的爪子一软,那袋“罪证”“啪嗒”一声掉在面前的干草上
他整只狐都软了下来,像一团被水打湿的毛绒玩具,瘫在冰冷的石板上,只剩下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小声地、委屈地吸着鼻子(1077太可恶了!呜呜呜~)
脏兮兮的白毛被眼泪和刚才的冷汗黏成一绺一绺,沾着灰尘和草屑,看起来可怜透了
那双漂亮的、本该带着恶少嚣张气焰的紫瞳里,此刻只剩下茫然、后怕和一点点被巨大惊吓过后、找不到方向的懵懂
他完全想不通这只可怕的乌鸦到底想干什么,一会儿吓死兽,一会儿又放过兽
他偷偷把掉在地上的蚕豆袋子用爪子扒拉回来,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这是什么能带来一丝丝安全感的护身符——虽然这护身符刚才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最终,极度的疲惫和情绪的大起大落还是压倒了他
他蜷缩起来,把自己团成一个尽可能小的、毛茸茸的白色团子,尾巴小心地圈住身体,尖耳朵却还警惕地微微抖动,捕捉着远处任何一丝可能的动静
“呜呜呜~”他就这样抱着那袋来历不明的蚕豆,在冰冷、陌生而危险的废墟里,在对未来的巨大恐惧和不确定中,迷迷糊糊地陷入了不安的浅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