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她们热场演出的这几天内的一天傍晚,若叶晴收到了睦发来的消息。
【素世,联系祥。要见面。】
晴的目光在屏幕上停留了几秒。
这是素世退群后,他第一次收到关于她的直接消息。
紧接着,第二条消息传来。
【祥子,同意了。地点,飞鸟山公园。】
晴收起手机,看向控制室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空。
他知道这场会面不会愉快。
祥子现在的状态,不可能对素世的重组愿望有任何回应。
他沉默地做完手头的工作,对旁边的凛凛子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暂时离开一下。
飞鸟山公园,傍晚。
长崎素世早早等在了约定的地方,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
当她看到那个熟悉的天蓝色身影出现在视野里时,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祥子走了过来,脸上是她如今惯有的、带着疏离的冷漠。
“小祥......”
素世努力维持着往常温柔的笑容,
“今天谢谢你愿意来见我。”
“不要生小睦的气哦,‘想去小祥家’是我硬要她这么做的。”
祥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素世深吸一口气,低下头:
“对不起,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想当面道歉。”
“《春日影》原本不该演奏的,那天预定只演一首曲子。”
“我也并不想弹的,但是演奏开始后,就控制不住了。”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
“对不起,伤害到你了吧?”
“你不原谅我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擅自演奏了属于我们的重要曲子,真的非常抱歉。”
祥子终于开口了,声音冰冷而平静:
“真是虚伪呢。”
素世愣住了,抬起头:
“诶?”
“想演奏的话请自便,随你高兴。”
祥子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哈?!”
素世无法理解,
“但《春日影》是crychic重要的歌!”
“死抓着过去不放真难看啊,”
祥子的话语像刀子一样锋利,
“你也该适可而止地忘掉了吧?”
“为什么?为什么要说忘记?”
素世的声音提高了,带着激动,
“我们明明曾经那么要好,每天开心地在一起,变得四分五裂才奇怪啊!”
“‘乐队是命运共同体’这话不是小祥你说的吗!”
“命运?”
祥子重复这个词,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痛苦,这是她现在最不想听到的词。
她冷笑一声,
“那这个乐队算什么?”
“不是的!”
素世急切地反驳。
“哪里不是?”
祥子逼问,
“你的言行充满矛盾,cRYchIc已经毁灭了,绝无可能重生。”
“为什么?”
素世几乎是在哀求,
“我明明本打算让大家都回来的啊!我一直在为crychic努力啊!”
“没人拜托你这么做。”
祥子的声音斩钉截铁,
“这是最终通告,请不要再纠缠我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等等!不要走!”
素世慌了,下意识地冲上前,一把拉住祥子的手,本能地,以最卑微的姿势跪了下来,泪水夺眶而出,
“不是的!我真的很重视大家,最喜欢大家了!”
“不要!求求你!没有小祥你们的话,我......”
祥子脸上闪过一丝厌恶,想要用力甩开她的手:
“放开我!”
“要怎样你才肯回来?”
素世跪在地上,仰着头,泪眼朦胧地哀求,
“只要我能做到的,什么都愿意做!”
祥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怜悯和嘲讽:
“你有怎样的觉悟才敢说这话?”
“区区学生能背负他人的人生吗?”
“‘什么都愿意做’可是很沉重的,请别再说做不到的事了。”
“可是我真的......”素世还想辩解。
“你总是只考虑自己呢......”
祥子打断她,吐出了最终的评价,
“自私自利。”
自私自利......
这四个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素世心中最脆弱、也最不愿面对的地方。
她猛地愣住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这句话...如此熟悉。
不久之前,在RiNG的后台,她正是用同样的话语,指责过那个因为唱了《春日影》而不知所措的高松灯。
【你太自私了,灯!】
当时的话语,此刻如同回旋镖一样,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地扎回了她自己身上。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为crychic、为大家而努力,以为自己承受着最多的痛苦和委屈。
可原来在祥子眼里,在...或许在其他人眼里,她的执着,她的挽回,她的“喜欢大家”,都只是...自私自利?
只考虑自己?
“诶......”
她发出一声无意识的音节,跪坐在地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和灵魂。
祥子不再看她,决绝地转身,消失在公园的暮色中,没有一丝留恋。
长椅上,晴和睦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睦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握紧。
晴则看着那个跪在树下、仿佛失去所有力气的亚麻色身影。
素世没有动。
她就那样跪着,低着头,肩膀不再耸动,仿佛连哭泣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自私自利......
她开始回想。
她真的重视“大家”吗?
还是...只是重视那个由她理想中的“大家”所组成的、完美的crychic幻影?
她挽回祥子,是真的为了祥子好吗?
还是无法接受自己构想中的完美世界崩塌?
她指责灯的“自私”,是否只是因为灯的行为打乱了她一步步重建crychIc的计划?
她退群,生气,是否也只是因为事情没有按照她预想的方向发展?
“只要我能做到的,什么都愿意做!”
这句话听起来多么慷慨,可祥子问得好。
她有背负他人人生的觉悟吗?
她真的了解祥子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她除了说着空洞的“喜欢”和“挽回”,又真正为祥子做过什么?
没有。
她只是在按照自己期望的剧本,强迫所有人回到她认为正确的轨道上。
当现实与期望不符时,她便感到委屈、愤怒、无法接受。
这...不就是彻头彻尾的“自私自利”吗?
这个认知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一直以来赖以支撑的信念和理由,在这一刻轰然崩塌,碎成了粉末,露出底下丑陋而真实的本质。
她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泪水无声地滑落,却不再是刚才那种委屈的哭泣,而是充满了绝望和自我厌恶的泪水。
原来,最可笑、最难看的人,是她自己。
暮色渐浓,公园里的路灯一盏盏亮起。
长崎素世依旧跪坐在那里,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像,在逐渐降临的夜色中,被无尽的悔恨和绝望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