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德看到丫蛋手上的伤痕，抱崽的动作轻缓了许多。
他回头看屋里的两人：“你们还杵着干啥？该干嘛干嘛去。”
张大红没有停留，她得攒工分养闺女。
李老太阴沉沉瞪了丫蛋一眼，特别是看到那脚上的漂亮鞋子后，心里闷得慌。
一个丫头片子也能当宝，那姓王的死贱人惯会装模作样。
丫蛋晃了晃腿：“顾德，这个婆婆眼睛好吓人哦。”
顾德：……“李老太太你想干啥？敢伤害孩子，下一个吃花生米的就是你。”
想到被改造的宝贝儿子，李老太也狠狠瞪了眼顾德。
离开时嘴里不停念叨：“都是发瘟的，早晚被天收…”
顾德不在意这些，他掏出一颗糖塞到丫蛋手心。
“你干啥了，被打得那么狠？”
丫蛋把糖揣进兜里：“我偷偷跟着黄爷爷上山啦，红梅梅说我狗胆包天。”
顾德点头认同：“那你确实狗胆包天。”
丫蛋非常豁达地“嗨”了声：“那都不是事，你今天想问啥问题？”
顾德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题”是啥意思，许久才想起那天在村口的事。
“……”
一大一小坐在门槛上，前头是黄扑扑的泥砖墙，屋檐下的蜘蛛在忙忙碌碌织着那张破破烂烂的网。
丫蛋双手托腮看天，嘴里的糖都快吃完了，旁边人也没开口说话。
她侧头：“还没想好问题吗？你没事做，我可是很忙的哦。”
顾德笑出声：“你个三岁小孩有啥忙的，忙着去哪里玩？”
丫蛋把脚抬起来：“我要去捡蘑菇，到时候换好看的鞋子。”
那鞋子的亮片在太阳底下闪着光，有点刺眼睛。
顾德突然问：“你觉得大食堂的饭好吃吗？”
丫蛋：“没我娘做的田螺肉好吃，也没有鸡蛋好吃。”
顾德无奈摇头：“我问完了，你个小忙人去忙吧。”
丫蛋感觉大队长真的好笨，好不好吃这种问题还要问。
她站起来拍拍屁股：“顾德呀，我们小孩子都知道囤点零嘴冬天吃嘞。
大食堂的饭囤不了，那味道也不值得囤。
我现在半夜饿了还有麦乳精喝，要是没有麦乳精就只能饿着啦。”
顾德沉默许久，抬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没大没小。”
丫蛋：“切，我还不跟你这个闲人说话嘞。”
说完她撅着屁股，蹦蹦跳跳离开。
顾德重重叹了几口气，把门关上往村口走去。
田里的稻子已经开始抽穗了，上面挂着白色点点的小花。
他突然想到，高中那个满头白发的老师。
那老头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诗：我也不登天子船，我也不上长安眠。
这句诗用在这里可能不太合适，但却让顾德豁然开朗。
他坚定地大步往前走，将一切顾虑抛到脑后。
大不了…大不了就被当成反面案例拍死在耻辱柱上。
他一个孤家寡人，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
大队长的烦恼小孩不知道。
丫蛋已经和狗剩、甜枣、石墩汇合，大步往飞牛山走去。
“对了枣儿姐，你姥姥的事咋样了？”
甜枣皱眉：“不知道，但是昨天舅舅们都好生气，姥爷还打了我娘。”
说到这个，石墩就来气：“等我再长大点，我要去把他们大牙都打掉！！”
他年纪太小，两个舅妈就把他摁住了。
丫蛋听完瞪大眼睛：“这也太过分啦！”
甜枣：“他们还骂人，骂我娘不孝顺啥的，我好讨厌他们。”
丫蛋小脑袋瓜想不明白，最后只能跟着枣儿姐叹气。
狗剩在旁边听着，她倒是听明白了，但是不知道怎么表达。
大人的事小孩很难解决，就算懂了也没办法。
还不如多捡点蘑菇，到时候晒干了还能偷摸加盘菜。
丫蛋也是这样想的，昨天黄爷爷做的蘑菇鸡实在好吃。
刚刚她还想叫大黑来着，结果大黑因为昨天乱跑被关起来了。
丫蛋觉得还是挨打比较好，不然被关在家里要无聊发霉了。
来到山脚的树林里，石墩依旧嘱咐了几句不要跑太远，这才分散开来找蘑菇。
丫蛋把小背篓拿在手上，另一只手拿着根树枝扒拉树叶。
“红菇菇，青头菇菇，黄菇菇，长脚菇菇，都是好吃的菇菇~”
捡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确定没离太远才继续埋头捡。
又走出一段距离，丫蛋听到“咕咕~”“咕咕~”“咕咕~”的声音。
她跟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然后和一只卧在地上的野鸡对上眼。
丫蛋双眼放光，小腿一蹬扑过去。
野鸡也一蹬腿，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飞！走！！了！！！
丫蛋趴在地上，小手用力拍着旁边的树叶。
“哎呀，一百斤！！一百斤的野鸡跑掉啦！！！”
想到香喷喷的蘑菇炖鸡，不争气的哈喇子从嘴角流下来。
她边摇头边叹气爬起来，拍干净身上的树叶。
余光瞥到刚刚鸡卧的地方，里面居然有一堆圆滚滚的鸡蛋！！
丫蛋双眼又放光：“嘻嘻，鸡蛋也好吃捏~”
小手数了数，一共八个。
捡起来放背篓里，还给垫了层树叶。
忙活完继续捡蘑菇，直到快把筐捡满，才费劲巴拉背起来和小伙伴汇合。
有了上次被蛇绊倒的经验，丫蛋走路十分小心，生怕摔着那宝贝的鸡蛋。
“枣儿姐！”
甜枣擦了把汗：“蛋妹你好厉害啊，捡了那么多。”
丫蛋仰头露出两个小鼻孔：“我还捡到野鸡蛋哦，还看到了野鸡，可惜那野鸡太大了，我人小没抓住。”
石墩和狗剩也汇合过来，听到这话都瞪大眼睛。
狗剩：“多大的野鸡？”
石墩：“在哪？我去抓！”
丫蛋伸出两只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圈。
“超级大，比石墩人还大嘞。”
这话一出，另外三人都沉默了。
比石墩还大野鸡，那不得成精了？
甜枣认真点头：“那确实不好抓。”
这句话丫蛋爱听，她费劲巴拉放下背篓，掏出三个鸡蛋。
“枣儿姐一个，狗姐一个，石墩一个。”
狗剩咽咽口水：“那我的蘑菇给你分一半。”
石墩自觉帮忙背背篓，甜枣到家后给丫蛋塞了一把刚晒好的桃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