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野胜在消毒水的气味中醒来,映入眼帘的又是熟悉的天花板。他躺在病床上,背后被撬棍刺穿的伤口传来阵阵隐痛,但更强烈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虚弱感——69年寿命。
记忆回笼,岩甲龟,伪装成阿健的怪物,那冰冷刺骨的背叛感,以及最后时刻埼玉那如同神明般降临的身影。
“醒了?”旁边传来平淡的声音。
岸野转过头,看到埼玉正坐在床边椅子上,翻着一本皱巴巴的漫画杂志,旁边还放着他的超市购物袋。
“埼玉先生……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岸野声音沙哑。
“哦,碰巧路过。”埼玉头也不抬,“那个冒充你朋友的家伙,感觉挺恶心的。”
岸野沉默。铁骨阿健,那个总是憨厚笑着、惦记着女儿的中年男人,恐怕早已遇害。一股无名的怒火和悲哀在他胸中涌动。这个世界,不仅怪物横行,连人心……或者说,伪装成人的怪物,也如此险恶。
就在这时,病房墙上的电视屏幕突然变成一片刺眼的红色,急促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医院,甚至透过窗户传遍整个Z市!
“紧急播报!紧急播报!检测到巨大不明物体正从外太空急速接近!预计坠落地点——Z市!灾害等级判定——龙级!重复,灾害等级——龙级!请所有市民立即前往避难所!所有英雄,请根据协会指令行动!”
画面切换,一个燃烧着、巨大到令人绝望的陨石,正撕裂大气层,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在屏幕上越来越大!
龙级!足以毁灭数个城市的灾难!
岸野的心脏瞬间揪紧!Z市!他的家,埼玉的家,都在这里!
“搞什么啊……”埼玉也放下了漫画,看着电视屏幕,眉头皱起,“这么大个石头掉下来,会很麻烦啊。”
几乎是同时,杰诺斯的通讯器接收到协会最高紧急召集令。他没有丝毫迟疑,甚至来不及向埼玉说明,推进器轰鸣,化作一道金光冲破医院窗户,朝着协会分部方向疾驰而去!
当他降落在分部大楼前时,看到的景象与对抗深海王时如出一辙——大楼空空如也,职员早已撤离,只剩下闪烁的屏幕和散落的文件。
“又被抛弃了吗……”杰诺斯电子眼中数据流闪烁,但没有时间愤怒。他调出陨石轨道数据,计算着拦截点和所需能量。
“年轻人,看来我们又来晚了一步。”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留着山羊胡、穿着白色武道服的邦古(银牙)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抬头望着天空中那颗越来越近、已经能用肉眼清晰看到的燃烧巨物,脸色凝重。
“邦古先生。”杰诺斯点头致意。
“协会的人跑得比兔子还快。”邦古叹了口气,“看来这次,又只能靠我们这些老骨头和年轻人自己了。”
他看向杰诺斯:“你有办法?”
杰诺斯调出自己所有的武器系统数据,核心处理器疯狂运算:“我可以尝试用最大功率的焚烧炮正面冲击,或许能将其部分汽化或改变轨道。但……成功率无法保证。”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面对这种天灾级别的威胁,即使是改造后的他,也感到了无力。
邦古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锐利:“不要犹豫。守护想要守护的东西,是英雄的本分。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要去尝试。否则,我们和那些逃跑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老人的话语如同洪钟,敲散了杰诺斯心中最后一丝迟疑。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会竭尽全力!”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阵机械轰鸣。一个巨大的、造型科幻的机器人(金属骑士的远程操控机体)出现在陨石下方,肩部巨大的炮口凝聚起刺目的能量!
“是金属骑士!”杰诺斯认出了对方。
“轰——!!!”
一道粗壮无比的能量光束狠狠轰击在陨石表面!爆炸的火光瞬间吞噬了陨石的一角!
然而,火光散去,陨石只是表面被炸出一个不大的坑洞,下坠的势头几乎没有受到影响!
金属骑士的机体沉默了片刻,似乎进行了数据分析,随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迅速飞离了现场——他判断无法阻止,选择了保留实力。
希望破灭。连S级第6位的金属骑士都失败了。
杰诺斯不再犹豫,推进器功率全开,朝着陨石底部悍然冲去!金色的装甲在陨石燃烧的光芒映照下,如同扑向火焰的飞蛾。
“老师……这一次,由我来守护您居住的城市!”他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双臂炮口疯狂抽取着核心能源,刺目的白光再次凝聚,甚至超过了对抗深海王时的强度!
“最大输出——焚烧炮!!!”
如同太阳般耀眼的能量洪流,逆着下坠的陨石,狠狠撞击在其底部!
“轰隆隆隆——!!!”
比金属骑士攻击更剧烈的爆炸发生!陨石底部被炸开一个更大的缺口,无数碎块四溅飞射,下坠的速度似乎真的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陨石那庞大的质量和惯性,轻易地碾碎了焚烧炮的能量,继续以无可阻挡之势压下!反噬的能量和冲击波将杰诺斯狠狠炸飞出去,机体多处破损,冒着黑烟向地面坠落。
“还是……不行吗……”杰诺斯看着那越来越近的毁灭阴影,电子眼中闪过一丝黯淡。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
一道黄色的身影,以超越所有人理解的速度,后发先至,瞬间出现在了杰诺斯上方,更出现在了那遮天蔽日的陨石正下方!
是埼玉!他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那身黄色的英雄套装,红色的手套格外醒目。
他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燃烧着、散发着恐怖高温和压迫感的陨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恐惧,也没有兴奋,只有一种……被打扰了清净的不爽。
“真是的……这么大一块,掉下来会很吵啊。”
他淡淡地吐槽了一句,然后,对着那毁灭的象征,简简单单地、笔直地挥出了他的右拳。
没有光芒,没有气势,没有能量波动。
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拳。
拳头与陨石接触的瞬间。
时间仿佛凝固了。
紧接着——
“咔嚓……轰!!!!!!!”
以埼玉的拳头为中心,无数巨大的裂缝如同蛛网般瞬间布满了整个陨石!那坚硬的、燃烧着的星体,如同被无形巨力从内部瓦解,发出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巨响,然后——
彻底爆裂!分解成无数大小不一的碎块,如同一场逆向的流星雨,朝着Z市四周的天空溅射开来!
陨石,被一拳击碎!
巨大的碎块如同雨点般砸落在Z市各处,引发了剧烈的震动和破坏,烟尘冲天而起。城市遭受了重创,许多建筑被毁,但……终究没有被彻底从地图上抹去。Z市,保住了!
劫后余生的市民们从避难所、从残垣断壁后探出头,看着天空中那逐渐散去的陨石碎块和烟尘,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混杂着哭泣与欢呼的呐喊!
英雄协会的监测屏幕上,埼玉那一拳的数据(如果能监测到的话)足以让所有科学家疯狂。
几天后,英雄协会发布了新的排名。凭借“参与”解决深海王危机和“协助”击碎陨石(在协会和民众看来,是杰诺斯、金属骑士等人削弱了陨石,最后由埼玉完成了关键一击),埼玉的排名如同坐火箭般飙升,从c级342位,直接跃升至——c级第2位!
然而,这份突如其来的“荣耀”并未带来多少赞誉,反而引来了麻烦。
在一条还算完好的商业街上,埼玉正被两个穿着印有“背心”图案紧身衣、肌肉发达的男人堵住。他们是c级第7位的“背心猛虎”和b级81位的“背心黑洞”,合称背心兄弟。
“喂!秃子!”背心猛虎指着埼玉,语气充满了嫉妒和不屑,“别以为运气好捡了点功劳就了不起了!看看这座城市!因为你那所谓的‘击碎’,变成了什么样子!多少建筑被毁!多少人无家可归!你这根本就是失败的救援!”
背心黑洞在一旁帮腔,对着周围逐渐聚集过来的民众煽风点火:“大家看看!就是这个光头!如果不是他胡乱出手,陨石说不定能被金属骑士或者杰诺斯大人完美解决!就是因为他,才造成了这么大的破坏!他根本不配当英雄!”
一些不明真相、家园被毁的市民被煽动起来,看向埼玉的目光充满了怀疑和愤怒。
“没错!都是他的错!”
“滚出Z市!你不配做英雄!”
岸野胜刚好路过,看到这一幕,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他挤进人群,站到埼玉身边,对着背心兄弟和人群大声道:“你们在胡说什么!如果不是埼玉先生击碎了陨石,整个Z市都已经没了!你们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吗?!那些破坏是陨石碎块造成的,是不可避免的!埼玉先生拯救了所有人!”
但他的声音在嘈杂的指责和煽动中显得如此微弱。
背心猛虎嗤笑一声:“哪里来的c级垫底?这里轮得到你说话?你和这光头是一伙的吧?都是沽名钓誉之徒!”
面对众人的指责、污蔑和背心兄弟恶意的目光,埼玉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他甚至还无聊地掏了掏耳朵。
等到喧闹声稍微平息一些,他才平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当英雄,只是因为我想当。”
他看了一眼那些指责他的市民,又看了看一脸得意的背心兄弟,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
“不是为了你们认可,也不是为了排名。”
“城市破坏了,可以再建。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你们怎么想,随便。”
说完,他不再理会任何人,推开挡在面前的背心黑洞(对方被他随手一推,踉跄着差点摔倒),径直朝着超市的方向走去,嘴里还嘀咕着:
“希望今天还有特价鸡蛋……”
留下身后一群目瞪口呆的民众,以及脸色铁青的背心兄弟。
岸野站在原地,看着埼玉那毫不在意、逐渐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围那些脸上还带着愤怒和茫然的人们,心中五味杂陈。
他想起自己一次次用寿命去拼杀,除了求生,何尝不是也希望得到一点认可?看到埼玉如此洒脱,他忽然觉得,自己或许……太执着于一些虚无的东西了。
拯救了城市,却背负骂名;拥有无敌的力量,却甘于平凡。
埼玉,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岸野压低了帽檐,遮住自己又多了几根白发的鬓角,默默地转身离开。
这条路,看来比他想象的,还要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