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记得,第一次不得不对活人下手。
那是一个试图抢夺他仅存食物和水的幸存者,眼神疯狂而贪婪。
他犹豫了,彷徨了,甚至在对方扑上来时还在想有没有别的办法。但当冰冷的水果刀最终刺入对方身体,温热的血液溅到他脸上时。
那种灵魂被撕裂的彷徨感和罪恶感,让他好几个夜晚无法入睡。
还有那次,他被尸潮围困在一个废弃的超市里,弹尽粮绝,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最后时刻,他引爆了煤气管道,巨大的爆炸将他掀飞,也暂时清空了周围的怪物。
当他从废墟中爬出来,看着身后冲天的火光和化为灰烬的尸群,那种从地狱爬回人间的恍惚感,让他跪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大悲大喜,情绪完全失控。
这些都是他的经历,是他一次次在绝望中挣扎,被末世打磨、重塑的烙印。
恐惧、悲伤、犹豫、崩溃……这些都曾是常态。
只是经历的轮回太多,见的生死太多,这些情绪才被深深地埋藏起来。
他看着眼前这三个哭泣的队友,他们正在经历他所经历过的一切。
这是成长的代价,是在这个残酷世界里活下去必须支付的学费。
他没有出言安慰,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有些情绪,需要宣泄出来。
过了一会儿,秋可可的哭声渐渐小了,变成了小声的啜泣。
张道也揉揉发红的眼睛,深吸了几口气平复心情。
白若芷重新转过头,脸上恢复了惯有的冷静,虽然眼圈还有些微红。
“发泄出来了吗?”韦弦这才开口,声音因为疲惫而有些沙哑。
秋可可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和污渍。
张道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妈的,丢人丢大了。”
白若芷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患者:“他怎么办?”
“他没有死,先继续休息,直到恢复可以行动的状态。”韦弦顿了顿,“别忘了,我们只用了一个药剂。”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有几人粗重却逐渐平稳的呼吸。
他的话提醒了众人。
秋可可用袖子用力擦了擦脸,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对哦,我们还有两支药……那个【精神稳定剂】和【肠道菌群平衡素】。是不是……还有两个像他一样的‘患者’?”
“Elysium不会发布无意义的任务,三支药剂对应三个目标,很合理。”韦弦抽出手帮患者治疗着伤口,“肺炎怪没有掉落任何物品,那他可能就是信息的来源。”
就在这时,地上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过去。
那个“患者”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睁开。
“……这……是……”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
韦弦立刻示意众人保持安静,他自己则靠近了一些。
他的眼神最初是涣散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急剧收缩。
他先是茫然地看着天花板,然后视线下移,看到了自己破烂的病号服下,布满可怕瘀伤和腐蚀痕迹的身体。
“啊——!”他发出一声短促而沙哑的惊叫,下意识地手脚并用向后蹭去,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
“别过来!怪物!到处都是怪物!”
他语无伦次地喊着,眼神惊惶地在韦弦四人身上扫过。
“冷静点!我们不是怪物!”张道连忙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是我们把你从那个……那个大东西里面救出来的!你之前被它……困住了。”
白若芷也上前一步,声音尽量放缓:“你现在安全了,袭击你的东西已经消失了。我们是……幸存者。”
秋可可看着患者惊恐的样子,也小声安慰道:“是真的,叔叔,我们不是坏人。”
韦弦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观察着患者的反应。
他调动体内微弱的泯能,进行最基础的治疗,一种温和的安抚性气息缓缓扩散开来。
感受到这股平和的气息,又看到眼前四人虽然狼狈却并无攻击意图,患者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一些,但眼神中的警惕未消,身体依旧紧绷。
“你……你们是谁?这里……这里还是医院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韦弦这才开口:“我们是幸存者。如你所见,这个世界变了,医院里出现了怪物。我们恰好路过,发现你被卷入其中,把你救了下来。”
他省略了Elysium和任务等复杂信息。
“救了……我?”患者喃喃道,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些正在缓慢愈合的恐怖伤口,眼中的恐惧终于逐渐被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和虚弱取代。
“谢谢……谢谢你们……”他低声道,声音依旧沙哑,但情绪稳定了不少。
韦弦走到他身边,蹲下身,继续用基础的泯能引导为他治疗那些皮肉伤和内腑的震荡。
那人感受到身体传来的舒适暖意,紧绷的神经进一步放松,靠在墙上,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休息了大约十分钟,脸色恢复了一些血色,精神也好了很多。
韦弦见他状态稳定,才再次开口:“先生,如果你感觉好一些了,能不能告诉我们,医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被卷进那个……东西里面的?这对我们很重要。”
李建国听到问话,身体僵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组织语言。
“我……我叫李建国。是……是附近一家小公司的会计。本来只是重感冒,有点肺炎,就来医院挂水……没想到……”
李建国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我记得,那天下午,医院突然就乱套了。到处都是尖叫,有怪物,见人就咬……我吓得躲进了这层的配药室,把门反锁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极其痛苦的事情:“后来,我呼吸越来越困难,感觉肺要炸开了……外面好像有医生和护士想进来救我,但门被什么东西撞得砰砰响……
再后来……我就记不太清了,只感觉特别难受,好像有很多管子缠住了我……然后就是一片混沌,好像做了个很长很可怕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