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和两只千面战斗之后,他们发现可以用意念和彼此交流,跟【传音】似的。
(闵心……) 杨浩然在心中艰难地回应,(你…吞了?)
(嗯…) 闵心的意念传来肯定的波动,(三个很亮的光团。)
(什么能力?) 杨浩然强忍着翻涌的情绪,集中精神询问。
他需要知道,战友最后的馈赠,究竟是什么。
(第一个…很重…) 闵心清晰地传达着感知,(命中目标…会让它承受巨大的重力!压扁它!五十倍!最多一百倍!)
【重力】,杨浩然瞬间明白了。
(第二个…) 闵心的意念继续传来,(绿绿的,很危险。命中目标会让它中毒!很快衰弱!)
【剧毒】,这是王怡安的力量。
(第三个。) 闵心的意念变得有些奇异,(方向颠倒,命中目标会让它在短时间内分不清方向,混乱十秒钟左右。)
【方向】,是孙天。
(厉害吗?) 闵心的意念带着小小的得意和期待。
(厉害,闵心做得很好。) 杨浩然在意识深处回应,每一个字都沉重无比,饱含着悲怆和感激。
他缓缓睁开眼,水雾已经强行压下,只剩下眼底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
他看着黄月担忧的脸,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沙哑地问:“其他人…都还好吗?”
“青南和卢问在下面警戒。” 黄月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然也在极力控制情绪,“还有刘爷爷也在。他老人家,帮了大忙。”
刘爷爷?杨浩然脑中浮现出那位在最后关头,以衰老之躯爆发出惊人力量的老者身影。
他点了点头,尝试挪动身体,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你别动!” 黄月伸手按住他。
“躺了两天了,骨头都僵了。” 杨浩然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扶我……起来坐会儿,看看外面。”
(浩然。)闵心的意念带着心疼,(你还有我,还有大家……)
意识沉潜。
每一次战斗,每一次吞噬誓泯光球,都刻下新的印记,赋予【斩击】新的形态与力量。
它不再是单纯的锋利与切割,它承载着太多逝者的意志与残响。
每一次力量的脉动,都伴随着灵魂深处的哀鸣与质问:你背负得起吗?你……能替我们走下去吗?
他默默盘点着那些冰冷的印记:
【爆破】:罗格,那个在爆炸中怒吼的身影,每一次催动,杨浩然仿佛都能听到罗格最后那声“炸死你们这群杂碎”的咆哮。
【冰冻】:陈安,那个曾操控低温的同伴,斩击轨迹带出刺骨寒气,击中后冻结接触点,冰霜蔓延。
使用它时,指尖传来的刺骨寒意,就像是握着逝者的冰冷遗骸。
【好运】:章志,那个将他们坑害,最终被韦弦所杀的人。这道斩击轨迹诡异,总能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命中或避开关键。
【屏障】:高岭,那个曾用守护屏障保护大家的同伴。斩击能瞬间在自身或他人面前形成短暂的无形护盾。
这防御的力量,却源于一个再无法保护任何人的逝者。
【血怒】:张阳,那个以自身血液激发狂暴力量的战士。
斩击命中自身后会获得力量,这是饮鸩止渴的力量,带着张阳最后的不甘与疯狂。
【毁灭】:这力量沉重得几乎让杨浩然呻吟。
源自嘁语。
而现在,核心上又烙印了三道全新的印记,带着刚刚逝去战友的气息。
九种斩击,八位逝者。
九份沉甸甸的誓泯之力,矗立在他力量的基石之上。
没有获得力量的欣喜,只有一种近乎窒息的沉重。
这力量不是恩赐,是遗物,是未竟之路的延续,是血与命的债务。
(浩然,很重吗?)闵心的意念带着担忧,她能感受到他灵魂的震颤。
(嗯,很重?但必须扛着。)杨浩然在心中回应。
时间在压抑中缓慢流淌。
杨浩然闭着眼,努力调息。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沉稳而缓慢的脚步声从门外走廊传来,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节奏感,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正是那位老者,刘平安。
老人带着一种枯槁的气息,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军装,虽然破旧,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熨烫得笔挺,与他枯槁的形容形成一种悲壮的对比。
唯有那双眼睛,尽管深陷在眼窝里,浑浊的眼底沉淀着岁月的尘埃,却依然保持着一种难以磨灭的清明。
他手里拄着一根用断裂的钢筋简单打磨成的拐杖,步履蹒跚,每一步都似乎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刘老…刘爷爷。” 杨浩然挣扎着想坐直身体,声音带着发自内心的敬重。
这位曾在异国他乡的冰天雪地里浴血奋战的老兵,在末世降临、子孙离散的绝境中,再次挺起了脊梁。
杨浩然听黄月说了,他的能力【腐朽】,以自身的腐朽换取超凡之力。
代价便是进一步减少寿命。
“躺着,躺着!” 刘平安的声音沙哑低沉,像老旧的门轴转动。
他慢慢走到杨浩然床边不远的一张旧木椅旁,扶着椅背,缓缓坐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他喘息了几口,才看向杨浩然,目光在他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缓缓道:“醒了就好。阎王爷那儿不收有牵挂的兵娃子。胸口的伤…还扛得住?”
“黄月已经给我【治愈】了。” 杨浩然用力点头,露出一个笑容,“多亏了您老…还有大家。”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也……谢谢您,送他们最后一程。”
刘平安摆了摆手,枯瘦的手背上青筋虬结。
他浑浊的目光望向窗外那片狼藉的广场,眼神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更久远的战场,更密集的坟茔。
“都是好娃子…” 老人喃喃道,声音里带着一种深沉的、化不开的悲悯,“搁在以前,该有军功章,该有体面的棺椁,该有亲人围着哭一场…现在…”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能囫囵个儿入土,不叫那些怪物糟践了……就是福分。”
他抬起枯槁的手,指了指窗外广场边缘一处相对平整、被清理出来的空地。
那里已经挖好了三个浅浅的土坑,旁边安静地躺着三个用还算干净的床单包裹着的长条形物体。
“地方…就选那儿吧。” 刘平安的声音很轻,“面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活着看不到太平日子,死了……让他们看着点光亮,盼个来生安稳。”
阳光升起的方向。杨浩然顺着老人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片狼藉中的小小净土。
“您老费心了。” 杨浩然喉头哽咽,只能再次郑重地道谢。
“我这把老骨头,也就剩这点用处了。” 刘平安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扶着椅子,慢慢站起身:“再歇歇吧,娃子。太阳…快偏西了,该送他们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