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荡里的风突然变凉了。
林野攥着银锁的手心沁出冷汗,那道原本微弱的蓝光此刻像受惊的萤火,在指缝间忽明忽暗。芦苇秆被什么东西压得“吱呀”作响,不是人的脚步声——那声音更沉,更硬,像是生锈的铁轮碾过冻土,每一下都敲在两人紧绷的神经上。
“屏住呼吸。”苏野的声音贴在林野耳边,带着伤口撕裂的低哑。他把短刀横在身前,另一只手紧紧按住林野的肩膀,将他往芦苇丛更深处按去。月光突然被云层遮住,巷口的灯笼光也变得模糊,只有那道金属摩擦声越来越近,近得能听见铁锈簌簌掉落的细碎响动。
林野的目光越过苏野的肩膀,在昏暗中隐约看见一个轮廓——不是“猎人”的黑衣,也不是矿洞里那些无实体的“影子”。那东西约莫一人高,浑身裹着斑驳的铁皮,裸露的关节处缠着生锈的铁链,每动一下,铁链就“哗啦”作响。更骇人的是它的脸——没有五官,只有一块凹陷的铁皮,边缘还插着几根断裂的铁针,正是之前黑衣人用来攻击他们的那种。
“是‘铁傀’。”苏野的喉结动了动,声音里带着林野从未听过的凝重,“祖父的日记里提过,‘猎人’用矿难死者的骸骨和废铁炼制的傀儡,专门用来追踪星图密钥的持有者。”
话音刚落,“铁傀”突然停下脚步,凹陷的铁皮“脸”转向芦苇荡的方向。林野甚至能看见它铁皮缝隙里渗出的黑色黏液,滴在草地上时,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跑!”苏野猛地推了林野一把,自己握着短刀迎了上去。短刀砍在“铁傀”的铁皮上,发出刺耳的“锵”声,火星四溅,却只在铁皮上留下一道浅痕。“铁傀”抬起缠满铁链的胳膊,狠狠砸向苏野的胸口,苏野侧身躲开,胳膊上的伤口却被铁链刮到,鲜血瞬间浸透了衣袖。
林野踉跄着后退,手里的银锁突然发烫,蓝光骤然变亮,像一道细小的光柱射向“铁傀”。那“铁傀”像是被强光刺到,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金属嘶吼,往后退了两步,身上的铁皮竟开始微微颤抖。
“这光……能克制它?”林野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立刻举起银锁,将蓝光对准“铁傀”的方向。光柱落在“铁傀”的铁皮上,那些斑驳的铁锈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底下暗银色的金属,而它关节处的铁链,竟慢慢变得松弛。
苏野抓住这个间隙,翻身跳到“铁傀”身后,短刀狠狠刺向它后颈的铁皮接缝处。“噗嗤”一声,短刀没入半截,黑色黏液顺着刀身流下来。“铁傀”的动作猛地僵住,随即像散架的木偶般,“哐当”一声倒在地上,铁皮和铁链摔得七零八落。
林野刚松了口气,巷口突然传来更多的金属摩擦声——不止一个“铁傀”。苏野拔出短刀,脸色苍白:“走!往望溪客栈跑,那里或许能躲一躲!”
两人沿着溪边狂奔,身后的“铁傀”脚步声越来越近。林野回头看了一眼,昏暗中竟有三四个“铁傀”追了上来,它们的铁皮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一群索命的幽灵。
望溪客栈的灯笼还亮着,只是大门紧闭。苏野用力拍着门板,喊得嗓子都哑了:“开门!快开门!”
门板内侧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紧接着,门栓“咔哒”一声被拉开,一个穿粗布衫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是客栈的老板老周。他看见林野和苏野身后的“铁傀”,脸色骤变,急忙把两人拉进来,又迅速关上门,用粗木杠顶住。
“你们惹上‘铁傀’了?”老周的声音压得极低,他领着两人穿过大堂,掀开柜台后的一块木板,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地窖入口,“快下去,这地窖能挡‘铁傀’,它们的铁皮过不了地窖的石门。”
林野和苏野钻进地窖,老周跟着跳下来,盖上木板。地窖里一片漆黑,老周点燃一支火把,火光摇曳中,林野看见地窖的墙壁上竟刻着许多奇怪的纹路——和他银锁上的花纹、锈铁厂铁架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老周叔,你……”林野惊讶地看着老周,后者摸了摸墙上的纹路,叹了口气:“我是你祖父的旧部。当年矿难后,他让我留在青川,守着这望溪客栈,等着持有银锁的人来。”
苏野靠在石壁上,捂着流血的胳膊:“‘猎人’为什么要炼制‘铁傀’?雾山主峰到底藏着什么?”
老周的目光落在林野手里的银锁上,火把的光映得他脸色凝重:“‘猎人’要找的不是星图密钥,是密钥能打开的‘铁魂’——那是当年矿洞里的矿工用生命凝结的力量,能操控所有铁制的东西,包括‘铁傀’。而雾山主峰的矿洞底下,就是‘铁魂’的封印地。”
林野攥紧银锁,突然想起祖父日记里的一句话:“铁魂现世,天下同锈。”他刚要追问,地窖的石门突然传来“哐哐”的撞击声,外面传来“猎人”的喊叫声:“老周!你敢藏他们,我们就拆了你的客栈!”
老周脸色一变,急忙吹灭火把:“‘铁傀’过不了石门,但‘猎人’有炸药。你们得从地窖的密道走,密道直通雾山脚下的破庙,从那里去主峰更近。”
他领着两人走到地窖深处,推开一块石壁,露出一条狭窄的通道。“这密道只有持有银锁的人能走,其他人进去会被里面的铁刺划伤。”老周把一把匕首递给林野,“路上小心,‘猎人’的大部队已经往雾山去了,他们要在明天日出前解开‘铁魂’的封印。”
苏野扶着通道的石壁,对林野说:“我先探路,你跟在我后面。”他刚要往里走,通道里突然传来一阵金属滑动的声音,紧接着,几支铁箭从通道深处射出来,擦着苏野的耳边钉在石壁上。
老周脸色骤变:“不好!密道被‘猎人’的人占了!”
地窖的石门撞击声越来越响,石壁上的灰尘簌簌掉落。林野握着银锁,蓝光再次亮起,映出通道里隐约的黑影。他听见黑影里有人冷笑:“林野,把银锁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火光中,林野看见黑影手里拿着一把弯刀——正是之前在锈铁厂被苏野刺伤的那个黑衣人。他竟然追来了。
苏野握紧短刀,挡在林野身前:“看来,我们只能拼了。”
地窖的石门“轰隆”一声被撞开,“猎人”的脚步声和“铁傀”的金属摩擦声同时传来。林野看着身前的苏野、身旁的老周,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银锁,突然明白——祖父留下的不仅是秘密,更是一场必须由他来结束的战争。而这场战争的第一关,就是冲出这个被包围的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