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娟,你她妈疯了吧?
这是她在鬼使神差的牵上了梁赟的手后的第一个想法。
......
田小娟的世界,是由节拍、旋律和歌词构成的。
她像一只警惕而敏锐的狐狸,栖息在名为“音乐”的森林里。这片森林,有光鲜亮丽的树冠,也有盘根错节的、阴暗的地下根系。她早已学会了如何在这里生存——用才华作为最锋利的爪牙,用冷静作为最坚固的皮毛。
对于森林里的其他生物,她习惯于观察、分析、归类。
那些追逐着光鲜亮丽的,是蝴蝶。
那些只懂得模仿啼叫的,是鹦鹉。
那些结伴而行、互相取暖的,是绵羊。
而她自己,和她认可的少数人,是猎手。他们不追逐光,他们创造光。
第一次在m countdown的后台休息室见到梁赟时,她的第一印象是:一只误入森林的、体型过大的、看起来有点笨拙的家犬。
在那个充斥着精致妆容、华丽服装和营业微笑的环境里,他显得格格不入。虽然穿着米白色针织衫,发型也被造型师精心打理过,但是却眼神躲闪,肢体僵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别看我,我只是路过”的气息。
雨琦那个傻孩子,用她那标志性的大嗓门,给他贴上了一个“大型犬”的标签。田小娟当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觉得这个比喻,倒也贴切。
但当梁赟的目光,投向舞台时,田小娟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
他的眼神变了。
那种社交场合的局促和不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瞳孔里,映着舞台的灯光,但焦点却仿佛穿透了那些唱跳的偶像,直接钉在了音响、乐队和背景音轨上。他的手指,会下意识地、随着鼓点,在腿上轻轻敲击。他的眉头,会因为一个细微的混音失误,而几不可察地蹙起。
那一刻,田小娟知道,这只“大型犬”,不是普通的宠物。
他的灵魂,和她一样,属于这片森林。
他是一个猎手。一个披着绵羊皮的、尚未亮出獠牙的猎手。
这个认知,让她对他产生了一丝兴趣。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而是一种更纯粹的、来自同类的、猎手之间的好奇。
所以,当她为《hwaa》的bridge部分,绞尽脑汁时,脑海里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梁赟那首《Isolation》里,那段充满了孤独感和破碎感的吉他。
那不是技巧的堆砌,而是情绪的具象化。他用六根琴弦,画出了一座囚笼。
她需要这种感觉。
于是,她向他发出了邀请。对她而言,就像一个制作人,去寻找一件最合适的乐器。没有私心,只有对作品负责的、绝对的专业。
cUbE的录音棚是她的领地。在这里,她是女王。
她习惯了掌控一切,习惯了向乐手下达精准到每一个音符的指令。但和梁赟的合作,却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那不是一次“指导”,而是一场“对话”。一场不需要语言,只用音符就能交流的、酣畅淋漓的对话。
她只说了一个模糊的意象——“在燃烧的废墟上,开出的一朵冰花。”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一段旋律,就从他的指尖流淌而出。凄美,冷冽,又带着一丝绝望的、挣扎的暖意。
“是这种感觉吗?”他抬起头,透过录音室的玻璃,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询问。
田小娟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一阵头皮发麻的战栗。
他懂。
他完全懂。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孤独的剑客,终于遇到了一个能听懂自己剑风的知音。
她在他弹奏的旋律基础上,加入了自己的人声哼唱,他又立刻根据她的旋律,调整了和弦的走向。你来我往,火花四溅。原本卡了她好几天的难题,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就被完美地解决了。
那一刻,她看着录音棚里那个抱着吉他的男人,心里的感觉,从“好奇”,变成了“欣赏”,甚至是“激赏”。
原来,这只“大型犬”,不仅是猎手,还是一个能与她并肩作战的、顶级的猎手。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把他的名字,写进了制作人名单。这是他应得的。
所以,在宋雨琦“绑架”他们去吃火锅时,她没有拒绝。因为她想和这个“同类”,聊更多关于音乐的话题。
那顿火锅,让她看到了他的另一面。在聊到音乐时,他会变得滔滔不绝,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和平时那副笨拙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喜欢这种反差。
这让她觉得,他很真实。
后来,他把《coin》的demo发给她。
她听完之后,只觉得自己要疯了。
“疯了”她就这么直白的回复了他。
“这首歌,真的很棒。一定会成为IU前辈的又一首代表作。恭喜你。”
看着他带着惊喜和信心的感谢,让她嘴上不说,心里却对他又高看了一分。
可是很快,风暴来了。
当宋雨琦举着手机,满脸愤怒地冲进她的工作室,让她看theqoo上那篇热帖时,田小娟的第一反应,不是震惊,而是荒谬。
抄袭?
就凭那个叫金尚宇的家伙,写出来的那种垃圾?
她甚至不需要去听那个所谓的“证据”,她就知道,这是假的。
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梁赟的音乐里,有一种独属于他自己的、无法被模仿的“灵魂”。那是一种混合了孤独、敏感、才华和一丝笨拙的,复杂的气质。
紧接着,她的心里,涌起了一股冰冷的、陌生的情绪。
那是一种混杂了愤怒和……心疼的感觉。
她想起了梁赟那副不擅交际的样子,想起了他在陌生人面前,那副手足无措的、像大型犬一样无辜的眼神。
她能想象到,此刻的他,一个人被关在那个冰冷的工作室里,看着网络上那些铺天盖地的、恶毒的咒骂,会是怎样的无助和绝望。
他是一个把音乐当成全世界的人。
而现在,全世界,都在试图摧毁他的音乐。
这种感觉,她太懂了。
在(G)I-dLE刚出道时,她也曾因为过于强烈的个人风格,而遭受过无数的质疑和攻击。她知道,那种被全世界误解和抛弃的滋味,有多难熬。
她拿起手机,想给他发消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加油”?太苍白了。
说“别在意”?太虚伪了。
她删删改改,最后,只发过去五个字。
“需要帮忙吗?”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田小娟”的、表达关心的方式。
然而,他没有回复。
接下来的两天,她看着舆论愈演愈烈,看着星船那篇苍白无力的公关稿,看着IU为了他,不惜延期专辑的消息......她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往下沉。
她开始担心。
不是担心他的事业,而是担心他这个人。
她怕他,会就此被击垮。怕那双在谈论音乐时,会闪闪发光的眼睛会就此黯淡下去。
直到第三天,她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
是他发来的消息。
只有两个字。
“饿了。”
看到这两个字,田小娟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股压抑了好几天的、沉重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这家伙真是......
蠢得可爱。
她立刻拨通了他的电话。当听到他那沙哑的、带着一丝颓废的声音时,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揪了一下。
她用最快的速度,给他安排了食物。然后,用最不客气的语气,把他从头到脚“教育”了一顿。
她告诉他,创作者的武器,只有作品。
她告诉他,要把那些骂声当成创作的养料。
她是在告诉他,也是在告诉自己。
这是他们这种人,唯一的、也是最骄傲的生存方式。
当电话那头,传来他那句带着苦涩的“我写了”时,田小娟知道,这只“大型犬”,没有被击倒。
他只是趴在地上,舔舐了一下伤口,然后又重新站了起来。
挂掉电话,田小娟看着窗外的夜景,突然产生了一个冲动到连她自己第一时间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念头。
她想把他,从那个密不透风的、充满了负面情绪的工作室里拽出来。
她想陪着他,看看音乐之外的世界。
看看阳光,看看人群,看看那些无聊又幼稚的、却充满了生命力的东西。
于是,她又一次拨通了他的电话,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命令式的口吻,说出了那个她自己都觉得荒唐的目的地——爱宝乐园。
第二天,当她开着车,在约定的地点,看到那个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低着头,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梁赟时,她又一次,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把他拽上了t-Express,听着他那撕心裂肺的惨叫,感觉自己这几天积攒的郁气,都跟着一起,被甩了出去。
她把他拖进了鬼屋,却又在最关键的时刻,被吓得躲在他身后,感受着他胳膊上传来的、坚实的力量。
她强行给他戴上那个蠢兮兮的水豚发箍,看着他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怂样,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发现,欺负他,好像......挺好玩的。(安宥真给你点了个赞)
一整天,她都处在一种亢奋的状态里。她像一个挣脱了枷锁的、被压抑了太久的小孩,肆意地释放着自己的天性。
她知道,自己是在借着“带他散心”的名义,让自己也放一个假。
但她也知道,只有在这个同样不属于这个“正常世界”的笨拙的同类面前,她才能如此安心地,卸下自己所有的盔甲。
夜幕降临,烟火升空。
她看着身边那个男人。他仰着头,看着夜空,脸上的表情,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下,显得有些迷茫,有些不甘,又有些脆弱。
那一刻,田小娟的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强烈的、无法抑制的冲动。
她觉得,语言,太无力了。
道理,他也都懂了。
他现在需要的,不是更多的安慰,也不是更多的鼓励。
他需要的,只是一点……温度。
一个能让他确信“自己不是一个人”的、真实的、物理上的连接。
于是,在那朵巨大的、金色的烟火照亮整个夜空的瞬间,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轻轻地牵住了他。
他的手,很大,很温暖,因为紧张,而微微有些僵硬。
田小娟没有看他。
她只是仰着头,看着那片绚烂的夜空,嘴角,勾起了一抹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的弧度。
她知道这个动作代表着什么,但是她不想去管。
她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会走向何方。
她只是,遵从了自己内心的、最真实的想法。
夜空中,烟火依旧。
而她掌心的温度,就是此刻,她想对他说的、所有的话。
就这样吧,挺好的。她这么想着。
至少现在,她不想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