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沉凝如山岳压顶。千年沉香的气息在弥漫,却丝毫无法冲淡那源自花界无上权柄的、冰冷而实质的威压,它如同亘古不化的寒冰,冻结着每一寸空间。
若离端坐于主位,冰鲛纱流淌着月华般的冷光,将她映衬得如同一尊由万载玄冰雕琢而成的神只塑像。
她指尖点在流转着淡紫灵光的玉简上,那双淡蓝色的眼眸剔透如极地冰川最核心的寒晶,目光所及之处,连时间都仿佛凝滞。那不是刻意为之的冷漠,而是身处力量巅峰、俯瞰凡尘众生时,自然散发的亘古孤寂与绝对沉寂。她是此间唯一的法则,是花界意志冰冷无情的具现。
殿门无声滑开一丝缝隙。
一抹过于明亮的色彩试图闯入这片凝固的肃穆,如同试图在寒冰上烙下痕迹的微光。
“殿下!” 清越的声音带着不合时宜的热情,打破了殿内绝对的寂静。
容澈走了进来。他周身萦绕着世家子弟的矜贵与光华,月白云纹锦袍与腰间温润古玉彰显着不凡底蕴。
然而,这份从容在踏入昭云殿核心领域的刹那,便被那无处不在、沉重如山的威压狠狠碾过。
他华丽的步履瞬间凝滞,如同踏入粘稠的冰海,身体本能地绷紧,将那份跳脱硬生生压回体内。但这压制只持续了一瞬,他眼中再次燃起纯粹而炽热的倾慕之火,坚定地投向主位之上那尊冰冷的“神像”。
他快步走到若离宽大的案几旁,保持着最后一丝源于身份的克制,没有坐下,而是微微俯身,双手撑在冰冷的玉石桌沿,将自己那张写满热烈期待的脸庞凑近了些。
“殿下,您一定得看看这个!” 他手腕翻转,一匹流淌着星河般梦幻光泽的锦缎凭空出现,“‘星河流光锦’,千年古物!我寻遍了羽裳阁才找到!唯有殿下您的绝世风姿,才配得上它的光华!” 他的语气充满了献祭般的虔诚,目光灼灼,仿佛要将自己连同这宝物一起奉上。
若离的目光并未从玉简上移开半分。那淡蓝的瞳孔如同冻结万年的冰湖,没有丝毫涟漪。容澈的存在,他的话语,他献上的珍宝,似乎都未能穿透那层绝对的寒意。
她的沉默本身,就是至高无上的回答,一道横亘于九天之上与凡尘之间的、不可逾越的天堑。她无需言语拒绝,因为她本就未曾在意。那份孤高清冷,是刻印在力量本源中的特质。
“密令晚些再看嘛,” 容澈似乎早已习惯那冰墙般的沉默,依旧不死心地笑着,试图将手中璀璨的锦缎再推近若离那毫无温度的指尖一寸,“殿下您摸摸看,触感温润奇异,寒暑不侵……” 他执着地用自己的热情去撞击那万载寒冰。
殿门,无声开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侍从的通禀:“圣女殿下,玉清珩真人求见。”
若离的目光掠过容澈那张笑得毫无心机的脸,并未对他那句“嫦娥仙子”有任何回应,只淡淡对着门口道:“请真人进来。”
容澈闻言,撇撇嘴,有些不满被打扰
玉清珩迈步踏入。他青衫磊落,气质温润,但甫一进入这昭云殿的核心领域,那浩瀚如星海、冰冷如玄渊的花界威压便轰然压下。
两名身着同样制式道袍的同门紧随其后。当他们的目光触及主位上的若离时,脚步都下意识地顿了一瞬。
那淡蓝色的发丝如同凝结的冰川寒雾,随意垂落肩头,衬得那张本就清绝的容颜越发不似凡人。
更令人心颤的是那双瞳孔,是比最深邃的冰海还要纯粹的淡蓝,仿佛蕴藏着亘古的寒意与疏离,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冷得让人不敢直视。两位同门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掩饰的惊艳与震撼,几乎忘记了身处何地。
但很快,昭云殿那无处不在的、象征着花界尊贵与威严的沉凝气息无声压下,让他们猛地回神,慌忙低下头,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姿态变得无比恭谨,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在这座象征着花界人间权威的殿堂里,他们的存在感被压制到了最低,微不可见。
玉清珩脚步沉稳,每一步却都似踏在凝固的冰面上。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主位。当看到几乎贴在若离案前、姿态亲昵而热烈的容澈时,他温润如玉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那并非纯粹的嫉妒,更像是一种对“不可能之事”目睹后产生的复杂抽离感,夹杂着对力量鸿沟的深刻认知带来的恒久敬畏。这波动瞬间消弭于无形,被他强大的自制力完美地封存于温雅平和的面具之下。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若离攫取。冰蓝色的发丝,剔透如寒晶的眼眸,在昭云殿这冰冷宏大的背景中,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冷得足以冻结神魂,令人连仰望都感到刺痛。
玉清珩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带着同门停在距离主位足够遥远、足以体现绝对敬畏与不可逾越界限的位置。
他姿态端正如雕塑,一丝不苟地躬身行礼,声音温和却带着冰川般的冷静与距离感,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玉清珩,携同门,拜见圣女殿下。” 他的目光规矩地落在若离座前冰冷玉石台阶的纹路上,没有丝毫僭越。
若离的目光终于从玉简上抬起了些许,淡淡扫过玉清珩。
那眼神如同审视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淡漠得没有一丝温度。
她的视线在容澈那张依旧挂着期待笑容的脸上短暂掠过,如同寒风吹过无生命的石像,未激起半分涟漪。最终,她的目光落回玉清珩身上,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珠坠地,宣告着一个既定事实:“玉清珩。” 语气毫无波澜,没有亲近,没有温度,只有陈述。
几乎在玉清珩行礼的同时,容澈那双一直紧紧锁在若离身上的、盛满倾慕的眼眸,极其细微地眯了一下。一丝如同冰面上反射的冷光般的不悦,迅速闪过。
他抱着锦缎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身体悄然又向若离的方向贴近了几乎无法察觉的一点点,仿佛要用自己这个“例外”的存在,将这突兀闯入的“外人”彻底隔绝在若离冰冷的世界之外。
他微微侧首,对着若离的方向,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只属于他一人的亲近语调,再次试图将那绝对冰冷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殿下……您就……看一眼嘛?” 这细微的举动,无声地宣示着:在这座象征花界无上权柄的冰冷殿堂里,唯有他这份被默许的、单方面燃烧的倾慕之火,才被允许短暂地靠近那不可触及的永恒寒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