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螭冰辇无声滑入昭云殿,将那株寂灭冰心兰带来的极致寂灭道韵与“万芳寂”的余味,一同封存于北境的永恒冰寒之中。
殿内一切如旧,万年玄冰砌成的宫墙沉默地矗立,流淌着的太阴清辉比外界任何一处都要纯粹、冰冷。
若离径直回到寂雪宫。万物母气鼎依旧悬浮于殿心,感受到她的归来,鼎身霞光微微流转,似乎更加温顺了几分。
她于冰榻上坐下,指尖再次凝聚太阴清辉,注入鼎身。东荒之行,观寂灭冰兰,品万芳寂,于她大道亦有细微裨益,此刻正好借此感悟,进一步锤炼清辉,加速鼎的修复。
容澈在殿外探头探脑了好几天,终于逮到一次若离似乎心情尚可的间隙,捧着一盘新做的、形状依旧有些抽象但好歹没炸厨房的“灵乳酥”,小心翼翼地求见。
“殿下殿下!您尝尝这个!我这次严格控制了火候!绝对没糊!”他眼巴巴地望着若离,琥珀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待,像只等待投喂的大型犬。
若离目光扫过那盘勉强能看出酥皮层次的点心,并未伸手去拿,只是淡淡道:“糖霜过厚,灵乳腥气未除。”
容澈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肩膀耷拉下来,像是被雨淋湿的小狗。
“啊……又失败了啊……”他沮丧地嘟囔着,但还是不死心。
“那……那殿下您告诉我该怎么除腥气嘛?我下次一定改!”
“自己去膳坊问。”若离收回目光,不再理会。
于她而言,点拨一句已是极限,不可能手把手去教如何做点心。
容澈虽然失望,但听到“膳坊”二字,还是眼睛一亮!对啊!
他可以去找那些老师傅偷师!
虽然上次被赶出来了,但这次他可以带着灵石宝贝去“买”啊!
“谢谢殿下!我这就去!”他瞬间又充满了干劲,端着那盘失败的灵乳酥,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该用哪些宝贝去贿赂膳坊总管了。
寂雪宫再次恢复寂静。
已睢无声上前,呈上一枚玉简:“殿下,您吩咐查询的‘万芳寂’酿制之法,已有初步结果。其主材‘万花朝露’采集不易,需契合特定天时与地脉,且‘寂灭冰心兰’凋零花瓣更是可遇不可求。青帝宫亦视若珍宝,秘不外传。”
若离接过玉简,神识一扫,便将其中信息了然于心。
酿造过程确实繁琐复杂,对材料、时机、手法要求都极高。
“嗯。”她应了一声,将玉简随手放在一旁。
知道了便可,并非一定要拥有。
于她而言,体验过那滋味便已足够,复制并非必需。
她更关注的,是鼎内那一丝被炼化的的奇异能量。
此刻,那丝能量已彻底被母气鼎吸收,使得鼎身一处细微的结构似乎变得更加坚韧了一丝。
“或许,可再寻些类似之物。”她心中淡漠地闪过一个念头。
既然此物于鼎有益,那便值得收集。
……
而在魔域,骸骨宫殿内。
厄刹那听着属下最新传来的、关于若离在东荒秘境观赏寂灭冰心兰、并与青帝宫少主苏云卿相谈“甚欢”的消息,俊美邪异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浓郁的阴霾。
他手中把玩着一颗不断哀嚎的魔魂晶石,血色眼眸中嫉妒与怒火交织。
苏云卿……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竟然能如此接近她?
还献酒献花?!
凭什么?!
就因为他披着一层“正道”的皮?
因为他懂得那些风花雪月、附庸风雅的调调?
厄刹那越想越气,猛地捏碎了手中的魔魂晶石,凄厉的哀嚎戛然而止。
他必须做点什么!
绝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伪君子抢占先机!
硬的不行,来软的?
投其所好?
可是……送什么?
魔域最多的就是各种污秽、血腥、充满负面能量的魔材魔宝,这些东西,那位冰清玉洁的圣女殿下怎么可能会看得上眼?
只怕刚拿出来就会被她一巴掌拍碎,连带自己也遭殃。
厄刹那烦躁地在王座前踱步,血袍翻滚。
忽然,他脚步一顿,血色眼眸中闪过一丝亮光!
他想起了古籍中记载的一件魔域秘宝——永夜极光玉!
此玉并非魔域天然生成,而是上古时期,一位惊才绝艳的魔帝于极北魔渊尽头,采集万古不化的“永夜寒髓”与虚空风暴中偶然诞生的“毁灭极光”,耗费无穷心血凝练而成!
其性至寒,却又内蕴一丝极致的毁灭与绚烂之力,形态变幻不定,时而如漆黑寒玉,时而又能迸发出媲美寂灭冰心兰的瑰丽极光!
此宝因其炼制条件太过苛刻,且属性极端,历代魔帝都很少动用,几乎已被遗忘在魔库最深处。
“至寒……绚烂……毁灭……”厄刹那喃喃自语,眼中光芒越来越盛,“这与她那冰寒之力,以及那日所观的寂灭冰兰,岂非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更胜一筹!”
虽然蕴含毁灭之力,但其核心仍是“极寒”!或许能入她眼?
风险极大,但收益也可能超乎想象!
厄刹那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赌性。
“来人!去魔库最底层,将‘永夜极光玉’取来!”他沉声下令。
“魔主三思!”一位老迈的魔将闻言大惊。
“那极光玉力量狂暴莫测,且属性与圣女殿下似乎……”
“本座意已决!”厄刹那打断他,血色眼眸中充满了偏执与危险的光芒。
“立刻去取!”
他要知道,这块象征着魔域极致力量与艺术的瑰宝,能否敲开那座万古冰山上的一丝缝隙!
而此刻的昭云殿内,若离对魔主的挣扎与算计毫不知情。
她正看着微序刚刚呈上的一碟新点心。
点心做成含苞待放的兰花形态,花瓣晶莹剔透,隐隐有极光流转,竟是模仿着那寂灭冰心兰的模样,并以多种冰系灵材调和,试图复刻那份寂灭与绚烂交织的韵味。
若离尝了一口。
口感冰爽,层次丰富,灵气充沛。
但,徒具其形,未得其神。
缺少了那份源于生命尽头、极致绽放又归于虚无的“道韵”。
“尚可。”她依旧给出这个评价,放下了玉箸。
微序躬身退下,并无气馁,只是默默记下殿下的反应。
对于已睢四人而言,揣摩殿下心意,呈现她可能喜欢的食物,本身就是修行的一部分,亦是存在的意义。
若离重新阖上眼,继续蕴养母气鼎。
殿外风雪依旧。
殿内冰寒永恒。
暗处的窥探与算计,于她,不过清风过耳。 唯大道与杯中滋味,值得些许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