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尖清辉依旧萦绕,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枚再次陷入死寂的核体。
方才其内部那丝悸动与爆发,让她对此物的认知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它并非死物,亦非简单的工具。
它是一个沉睡的、或者说未完全显化的“法则奇点”,一个通往“终末”的、活着的门户。
方才那自发涌出的、抹除幻梦珍珠粉存在概念的古老寒意,才是其真正的核心力量。
而之前她所引动的,不过是其表面散逸的、相对温和的“气息”罢了。
“有趣。”若离心中再次闪过这两个字。
这一次,其中蕴含的兴趣浓度,远超以往。
她不再试图去“引动”其力量,而是尝试将自身的神识,更加深入地向核体内部探去。
这个过程极其危险。那核体内部的寒意,其本质之高,已接近大道本源层面,足以冻结、湮灭绝大多数神识。
但若离的神识,早已与太阴本源交融,其坚韧与冰冷程度,同样超乎想象。
她的神识如同最细微的冰晶触须,缓缓刺破那层相对“温和”的外围寒意区域,向着核体最深处那一点绝对的“寂灭奇点”探去。
越往深处,那种万物终焉、一切归墟的意味就越发浓烈。
时间、空间、能量、物质……一切存在的概念在此都变得模糊、扭曲,最终趋向于“无”。
她的神识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仿佛随时都会被那绝对的死寂所同化、湮灭。
但她坚持着,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闪烁着冷静而专注的光芒。
她要知道,那奇点之内,究竟是什么?是纯粹的“无”?还是蕴含着“寂灭”大道的终极奥秘?
终于,在她的神识即将达到极限的刹那,她触及了那一点!
没有想象中的剧烈冲突,也没有浩瀚的信息流。
只有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空”。
那不是虚无,不是黑暗,而是一种超越了所有认知的、“存在”之前的状态,或者说,“存在”之后的最终归宿。
在这片“空”之中,她感知不到任何意志,任何信息,任何法则的显化。
只有一种最原始的、冰冷的“趋向性”——趋向于让一切重归于此“空”。
就在她的神识因触及这终极之“空”而开始微微不稳,有被同化迹象的瞬间——
那枚一直安静置于旁边的“归墟幽昙”种子,忽然再次散发出一丝极其微弱的、那奇特的幻灭香气!
这丝香气,仿佛一道无形的桥梁,或者一种奇异的“坐标”,瞬间注入了若离那缕探入寂灭之核深处的神识之中!
刹那间,若离的“视野”变了!
她通过那缕神识,“看”到的不再仅仅是纯粹的“空”,而是在那“空”的背景之上,浮现出无数细碎、模糊、不断生灭的“幻影”!
那些幻影光怪陆离:有星辰诞生、璀璨星河、万物勃发的盛大景象;也有文明兴起、王朝更迭、爱恨情仇的红尘百态;更有世界枯萎无数生灵的生老病死,都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无法捕捉的速度闪现、破灭,如同浮光掠影,又如同宿命轮回!
这些景象并非真实的时空倒影,而更像是……铭刻在“寂灭”大道之上的、所有趋于“终末”之事物的“印记”或“回响”!
是万物走向消亡时,在那终极的“空”中留下的、最后的一抹痕迹!
而归墟幽昙的香气,就像一把钥匙,短暂地为她打开了窥视这些“终末回响”的门户!
若离的心神,在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并非因为那些景象本身,而是因为她透过这扇短暂开启的门户,感受到了一种……浩瀚无垠、冰冷无情、却又包罗万象的“道”!
寂灭之道!终末之道!
此道并非单纯的毁灭,而是一种必然的“归宿”,一种宏大的“循环”的终点。它与她所执掌的、代表孕育与静止的太阴之道,仿佛是宇宙天平的两端,相互对立,又相互依存。
她看到了生命的绚烂,也看到了死亡的宁静;看到了创造的辉煌,也看到了消亡的必然。
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如同清澈的冰泉,缓缓流入她万古不变的心湖。
她一直追求的“绝对冰寒”与“永恒寂静”,似乎在此刻找到了一个更加深邃、更加广阔的参照系。
她的太阴大道,在此刻变得更加圆融,更加通透。
那极致冰寒之中,似乎隐隐蕴含了一丝对“终末”的理解与包容,不再仅仅是单纯的“冷”,更添了一种“藏”与“归”的意境。
不知过了多久,那归墟幽昙种子散发的香气渐渐减弱,若离那缕深入核体深处的神识也终于达到极限,被迫收了回来。
核体再次恢复了那深邃死寂的模样,仿佛刚才那扇通往终末回响的门户从未开启。
但若离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缓缓闭上眼,周身流淌的太阴清辉不增反减,变得更加内敛,更加深沉。
其气息愈发浩瀚难测,仿佛与整个真玄大陆的冰寒,与那冥冥中的寂灭大道,产生了一种更加深刻的共鸣。
她的修为并未暴涨,但她的“道”,她的“境界”,却迈入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全新层次。
她再次看向那枚寂灭之核和旁边的归墟幽昙种子,眼神已然不同。
此二物,竟是相辅相成的钥匙与门户。
核是门户,通往终极寂灭之“空”。
花是钥匙,能短暂窥见“空”中的终末回响。
而她的太阴清辉,则是驱动这一切、并保护自身不被那“空”同化的力量源泉。
沉默良久,她再次伸出手。
这一次,她并非引动核体的寒意,而是轻轻抚过那枚归墟幽昙的种子。
种子表面的皱纹,似乎又舒展了极其细微的一丝。
方才那一下爆发式的香气散发,显然也消耗了它积累不多的本源。
若离指尖溢出更加精纯柔和的太阴清辉,混合着一丝万物母气鼎内被寂灭寒意淬炼过的生机,缓缓滋养着它。
此后,这棵种子,于她而言,重要性已提升至与寂灭之核等同的地位。
她需要它苏醒,需要它开花。
她想知道,当这归墟幽昙真正绽放的那一刻,以其完整的、刹那的芬芳为钥匙,再次打开那寂灭奇点的门户时,她又将能看到何等景象?
领悟何等奥秘?
这个期待,让她那万古冰封的心,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名为“期待”的涟漪。
外界。
魔主厄刹那的彻底湮灭,终于在其久久未曾现身,且魔域内其本源魂灯彻底熄灭后,被魔族高层确认。
消息如同最狂暴的风雪,瞬间席卷了各界!
称霸魔域万载、掀起滔天魔劫、令众生战栗的湮灭魔主,竟然……就这般无声无息地陨落了?!
陨落于北境!陨落于那位圣女殿下之手!
虽然无人亲眼目睹过程,但所有人都毫不犹豫地将此归功于昭云殿内的那位存在。
除了她,世间还有谁能如此轻描淡写地抹杀一位魔主?
整个修真界在短暂的死寂之后,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与更加深沉的敬畏!
压在各族头顶的最大阴云,终于散去!
虽然魔劫造成的创伤仍需漫长岁月抚平,但未来,已可见曙光!
青帝宫中,重伤未愈的苏云卿听到消息后,久久不语,只是望着北境的方向,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最终化为一声深深的、夹杂着倾慕与无尽卑微的叹息。
他深知,自己与那位殿下的距离,比凡人与仙神的距离还要遥远。
天衍剑宗,无夜负手立于孤峰之巅,古剑轻鸣,他望向北境的目光中,除了敬畏,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释然与……淡淡的失落。
魔劫已平,苍生得救,但他与那座冰殿之间,似乎也再无任何交集的可能了。
清虚宗,玉清珩正在指导弟子修复山门,闻讯手中动作一顿,澄澈的眼眸中闪过由衷的感激与震撼,随即又恢复沉静,只是诵经之时,心底那抹冰蓝色的身影,愈发清晰,却也愈发遥不可及。
冥界十殿,阎罗震动,紧急下令所有引渡者更加谨慎行事,绝不可丝毫冒犯花界,并对之前允准设立引魂碑的决定感到无比庆幸与后怕。
妖界更是将若离的威严抬到了无以复加的高度,太子熬烈下令,凡妖族见花界标识或与昭云殿相关之物,皆需顶礼膜拜,奉若神明。
而此刻,引发各界震动的源头——若离,正端坐于寂雪宫内,指尖清辉流淌,耐心地滋养着一颗干瘪的种子,心中思索的,唯有那寂灭奇点内的终末回响,与那刹那芳华的幽昙花开。
外界喧哗,众生礼赞,于她而言……
不过是终末回响中,又一抹微不足道的、即将消散的幻影罢了。
她的世界,唯有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