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卷引发外界震荡的百花名册被若离随手搁置在寒玉案角,再未多看一眼,仿佛那不过是拂过冰原的一阵微风,过去了便了无痕迹。
被选中的几位“侍君”人选,在短暂的喧闹与觐见后,并未能在冰都留下深刻的印记。
那位眸色如极北天空的雪妖族少主,在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容貌在花帝眼中与一件摆设无异后,黯然而退;琴艺尚可的仙宗弟子,鼓足勇气奏完一曲,却见宝座上的身影早已阖目神游天外,只得悻悻离去;至于那位灵膳散修,精心烹制的点心被尝过一口后,便再未得到第二次垂青。他们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连涟漪都未曾荡开几分,便悄无声息地沉没了。
冰都很快恢复了它亘古的寂静,唯有四位侍卫的气息如同磐石,永恒守护。
然而,这份寂静之下,某些纯粹的情愫并未因这看似儿戏的遴选结果而消散,反而在距离和沉默中沉淀得愈发深邃。
玉清珩回到了清虚宗,他将那份难以言说的失落与悸动深深埋藏,转而将全部心力投入宗门事务与苍生大计。
他巡游四方,平息妖魔作乱,调解宗门纷争,温润如玉的身影出现在每一个需要守护的地方。
只是在夜深人静时,他常独立于山巅,遥望花界方向,澄澈的眼眸中映着星河,也映着那道遥不可及的冰蓝身影。
他的爱慕,是守护天下苍生之外,一份安静的、只属于他自己的秘密,不染尘埃,不涉占有,唯有最纯粹的祝愿与倾慕。
苏云卿亦未因初选未入而气馁或改变心性。
他依旧是那位风姿卓绝的青帝宫少主,温文尔雅,举止从容。
他不再刻意寻求接近的机会,而是继续悠游于各界,品茗弈棋,赏花论道。
只是他途经之地,总会不经意地收集一些与冰寒属性相关的奇花异草或是上古残卷,细心封存。
他相信,若缘分当真注定,总会有恰当的时刻,能将这份纯粹的心意,连同他这个人,一同自然地呈于她面前。他的倾慕,是君子之风下的持久守候,如静水流深。
就连心思最为难测的澹台明澈,在最初的错愕之后,也收敛了那份过于外露的算计。
他依旧关注着冥河异动,推演着各方局势,但那份对若离的关注,在剥离了最初的功利心后,竟也奇异地变得纯粹起来。
他开始真正欣赏她那超越一切规则的力量与孤独,这种欣赏本身,对他而言就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
他摇着玉扇,于云梦泽的迷雾中轻笑,不知在筹谋着什么,但那目光深处,已少了几分利用,多了几分真正的、对“完美”本身的追逐。
这一日,冰都外围的灵气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
并非求见,也非冲击结界,而是一种极其温和、甚至带着些许试探与怯意的触碰。
若离自大道感悟中微微分神,神识掠过,看到了立在花界边陲,那片绚烂花海与冰冷雪原交界处的身影。
是白念溪。
她不像往常那般活泼地呼喊,而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粉色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飘动,鎏金色的眼眸中带着少有的紧张和期待。
她手中捧着一只小巧的、用剔透冰晶和闪烁星砂雕琢而成的瓶子,瓶口氤氲着梦幻的微光,隐隐有清冽的酒香溢出。
她似乎鼓足了勇气,用灵力将声音轻轻送入风中,生怕惊扰了这片天地的宁静:“若离姐姐……我……我酿好了‘星辰醉’,第一次成功的……味道应该还可以的……我、我放在这里好不好?你若是得空……尝一口就好……”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将那瓶星辰醉放在一株冰晶兰旁,又留恋地望了一眼冰都方向,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轻手轻脚地化作流光离去。
那模样,像极了生怕惊走珍稀蝴蝶的孩童。
若离的目光在那瓶星辰醉上停留了一瞬。
瓶子精致,酒液中的星辰之力纯粹而活泼,带着那个小公主特有的、毫无杂质的用心。
她并未收取,却也未让侍卫将其清理。
那瓶酒就那样静静地留在那里,成为了花界边陲一个不起眼,却带着些许温度的点缀。
时光继续流淌,如同花界永不停歇的灵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