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渊,位于灵寰界南域与西域交界的巨大裂谷,终年被浓稠如墨的魔气与怨念笼罩。
谷内光线晦暗,怪石嶙峋,随处可见白骨累累,空气中弥漫着腐蚀性的毒瘴与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这里是邪魔外道的乐土,也是生灵避之不及的绝地。
若离孤身一人,踏入了这片被诅咒的土地。
她周身自然流转着一层淡蓝色的微光,将侵袭而来的魔气与毒瘴隔绝在外,步履从容,如同漫步在自家庭院。
那素白的衣袍在昏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醒目,绝世的容颜更是与周遭的污秽格格不入,引得暗处无数贪婪、邪恶的目光窥视,却无一人敢轻易上前。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在警告着它们,这个看似无害的女子,极度危险。
根据系统提供的大致方位,她向着幽冥渊的深处走去。
越往深处,魔气越发浓郁,甚至开始侵蚀那层淡蓝色的微光,发出“滋滋”的声响。
地面上开始出现一些扭曲的、被魔化的植被,以及一些游荡的低阶魔物,它们嘶吼着扑来,却在靠近若离三丈之内时,便无声无息地化为飞灰。
终于,在一片由黑色枯骨堆积而成的山坳深处,她找到了此行的目标。
一个少年,蜷缩在一个勉强可以称之为“洞穴”的凹陷里。
他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身形单薄得厉害,穿着一身破烂不堪、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衫,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痕,有些深可见骨。
墨色的长发沾满了污垢和血块,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周身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混杂着绝望、痛苦、疯狂以及一丝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求生欲的气息。
浓郁的魔气如同跗骨之蛆,不断试图钻入他的体内,侵蚀他的心智,却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在外,使得他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既未被魔气彻底吞噬,也无法摆脱这无边的痛苦。
他似乎察觉到了陌生人的靠近,猛地抬起头。
刹那间,四目相对。
若离看清了他的脸。
污秽之下,是极其出色的五官轮廓,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只是那双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如同浸染了最深沉夜色的墨玉,此刻却充满了野兽般的警惕、惊惧,以及一种近乎破碎的疯狂。
然而,在这片混乱的底色深处,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未曾完全泯灭的……希冀?
当谢清泽的目光,彻底落在若离那张脸上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眼中的警惕、惊惧、疯狂,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恍惚与失神。
他呆呆地望着她,望着那张清冷绝尘、完美得不似凡间应有的容颜,望着那流淌的淡蓝色长发,望着那双平静无波、却仿佛蕴含着宇宙星海的浅蓝色眼眸……
记忆深处,那被无数次殴打、辱骂、抛弃的黑暗童年;
那在冰冷雨夜中,蜷缩在破庙角落,发着高烧,濒临死亡的绝望;
那被至亲之人背叛、推入深渊的痛苦……
无数个痛苦到无法呼吸的瞬间,他蜷缩在肮脏的角落,浑身颤抖,紧闭双眼,在内心最深处,曾如何疯狂地、卑微地、绝望地……祈求。
祈求着,能有谁来救救他。
祈求着,能有那么一道光,穿透这无边的黑暗。
他曾在脑海中,无数次地勾勒、幻想过那道“光”的模样。
它没有具体的容貌,只是一种感觉,一种清冷的、遥远的、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与悲悯的……存在。
而此刻,眼前这道身影……
淡蓝的长发,如同他幻想中神明流淌的光辉;
素白的衣袍,象征着超越凡尘的纯净;
绝世的容颜,满足了他对至高存在一切美好的想象;
尤其是那双眼睛,平静,淡漠,却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痛苦与不堪,带着一种……他无法理解,却让他灵魂战栗的注视。
完美契合。
甚至超越了他所有的幻想。
他梦中的神明,生的便是她这番模样。
“……”谢清泽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只有剧烈的心跳声,如同擂鼓般在耳边轰鸣。
所有的防备,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远超预期的“神迹”冲击得七零八落。
他看着她,如同沉溺于深海的溺者,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
若离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少年眼中那剧烈变幻的情绪,从警惕到恍惚,从疯狂到一种近乎虔诚的……痴迷?她清晰地感知到了他神魂的剧烈波动,以及那份毫无缘由、却无比坚定的……认定。
系统适时地在她脑海中响起提示:
【检测到目标人物谢清泽对宿主初始好感度:80(信仰级)。备注:此好感度基于强烈的情感投射与幻想契合,稳定性未知。】
信仰级?八十点?
若离眉梢微挑。
这倒是……省了她不少事。
她缓步上前,走到蜷缩的谢清泽面前,微微俯身。
随着她的靠近,谢清泽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又硬生生止住,只是仰着头,那双墨玉般的眸子一眨不眨地、近乎贪婪地凝视着她,仿佛怕一眨眼,这幻影就会消失。
“谢清泽?”她开口,声音清冷空灵,在这死寂的山坳中回荡。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唤出,谢清泽浑身剧震,眼中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
她……她知道他的名字!她真的是为他而来的!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喉咙里终于挤出了一丝嘶哑破碎的声音:“是……是我……您……您是……”
若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伸出手,指尖萦绕着淡淡的、蕴含着净化与生机力量的蓝色光晕,轻轻点向了他肩膀上最深的一道、还在渗着黑血的伤口。
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伤口的瞬间,谢清泽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身体紧绷,那是长期遭受虐待后形成的本能反应。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只有一股温和而磅礴的力量,如同甘泉般涌入他枯竭的身体,所过之处,剧烈的疼痛迅速缓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连那试图侵蚀他心智的魔气,都被这股力量轻柔地推开、净化。
他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看着肩膀上迅速愈合的伤口,又看向眼前神色平静的若离。
这不是梦……
神明……真的降临了。
来救他了。
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顺着他肮脏的脸颊滑落,冲开两道污痕。
他没有发出哭声,只是肩膀微微颤抖着,用那双被泪水洗刷后更加清晰的、充满了无尽委屈、依赖与卑微爱慕的眸子,死死地望着若离。
若离收回手,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并无多少怜悯,更多的是一种观察者的冷静。
病娇?灭世boss?
看起来,倒更像是一只被全世界抛弃后,终于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的……幼兽。
这根稻草,恰好是她。
这场救赎的任务,开端倒是出乎意料的……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