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斯博士的步伐轻快而从容,仿佛不是行走在冰冷压抑的秩序回廊,而是在自家花园中散步。他脸上始终挂着那副温和儒雅的笑容,偶尔会停下脚步,指着墙壁上某个流转的符号或是天花板上某种看不见的能量节点,用略带炫耀的语气向林烬三人介绍着“秩序摇篮”在能量导流、环境维持等方面的“卓越成就”。
“……看这里,这个‘静滞力场’发生器,它能将特定区域的时间流速减缓百万分之一,完美用于保存一些珍贵的生物样本……”
“……我们脚下的能量管网,采用的是‘守望者’失传的‘灵能谐振’技术,效率是旧时代超导体的百倍以上,零损耗……”
他的话语充满了技术性的自信,却绝口不提维持这套系统运转的“代价”。苏晚晴紧握着《生命之章》,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那些高效运转的能量管道中,流淌的正是那股带着无数悲鸣的生命洪流。这让她感到一阵阵反胃,却又不得不强自忍耐。
林烬沉默地跟在后面,他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周围的一切。他注意到,随着他们不断深入,回廊两侧开始出现一些不再是居住区的门扉。这些门大多紧闭,上面标注着“生物样本库-07”、“灵能调和室”、“基因序列档案”等字样,散发着更加浓郁的生命能量气息,同时也伴随着更浓重的、那种被束缚和抽取的哀伤感。
他们正在接近“摇篮”的核心研究区域。
终于,墨菲斯博士在一扇格外厚重、通体由暗蓝色金属铸造、表面刻满了复杂生物螺旋图案的大门前停下。他取出一张闪烁着银光的权限卡,在门侧的感应区轻轻一刷。
“嘀——权限确认,墨菲斯博士,欢迎回来。”
大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一股混合着消毒水、营养液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兰花却又带着金属冰冷的奇异气味扑面而来。
门后的景象,让即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林烬,瞳孔也不由得微微一缩。
这是一个极其广阔、灯火通明的实验室。与其说是实验室,不如说是一个生命的工厂。
实验室的穹顶极高,布满了错综复杂的机械臂和各种探测传感器。下方则是一个个排列整齐的、如同巨大蚕茧般的透明培养舱。舱内充满了淡绿色的营养液,每一个舱体中,都悬浮着一个人类!
这些人有男有女,年龄各异,但无一例外,他们都紧闭着双眼,表情安详得近乎诡异,全身连接着无数细小的管线。他们的身体散发着微弱的生命波动,但意识却如同被彻底格式化,只剩下最纯粹的生命能量,被那些管线源源不断地抽取出去,汇入实验室中央一根粗大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能量柱中。
而在实验室的角落,还有一些较小的培养舱,里面培育着各种散发着荧光的奇异植物和形态怪异的器官组织,它们同样被连接在能量抽取系统上。
这里,就是“秩序摇篮”生命能量的来源!一个以同类为燃料的残酷能源工厂!
苏晚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有惊呼出声。怀中的《生命之章》剧烈震颤着,传递出滔天的愤怒与悲悯。零也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墨菲斯博士似乎对三人的反应毫不意外,他甚至带着一种欣赏艺术品般的目光,扫过那些培养舱,语气中带着一丝陶醉:“很壮观,不是吗?为了维持‘摇篮’的绝对纯净与秩序,必要的牺牲是无法避免的。这些自愿奉献的‘基石’,他们的生命能量经过最精密的纯化,驱散了外界的一切污秽,成为了支撑我们存在的基石。这是……一种升华。”
自愿奉献?林烬心中冷笑。那些培养舱中之人意识深处传来的麻木与痛苦的低语,绝无可能是“自愿”!
“博士带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欣赏这些‘基石’吧?”林烬的声音冰冷,打断了墨菲斯的自我陶醉。
墨菲斯博士转过身,推了推金丝眼镜,笑容不变,目光却灼热地盯住了苏晚晴:“当然。这些‘基石’提供的能量虽然纯净,但终究是‘被动’的,缺乏……‘活性’。而我们面临的威胁,无论是‘源初之垢’的侵蚀,还是像‘紫月’那样的空间异常,都需要更强大的、具备‘主动性’的净化力量来应对。”
他指向苏晚晴,语气变得狂热:“而你,年轻的净化者,你和你手中的‘生命法典’,代表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充满生机与秩序的‘活性’力量!这种力量,或许能让我们不再仅仅依赖于这些‘基石’,甚至……能够创造出更完美、更强大的新一代‘净化壁垒’!”
他的目的昭然若揭——他想要研究,并最终掌控苏晚晴的净化之力!甚至可能想将她也变成这“生命工厂”的一部分,一个更高效的“活体能源”!
“你想怎么做?”苏晚晴强忍着愤怒与恐惧,声音微颤地问道。
“只是一个简单而安全的共鸣实验。”墨菲斯博士走到实验室中央那根粗大的能量柱旁,那里有一个明显是后来加装的、造型奇特的环形仪器。“我们想尝试,将你的净化之力,通过‘生命法典’的引导,与‘摇篮’的主能量源进行浅层连接。我们不需要你付出什么,只是想观察这种‘活性’净化之力与我们的体系会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这或许能帮助我们找到强化屏障、甚至反向净化外界污染的方法!”
他说得冠冕堂皇,但林烬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环形仪器内部隐藏着极其复杂的能量束缚和精神诱导符文!一旦苏晚晴的力量被引导进去,很可能就不是“浅层连接”那么简单了!它可能会像寄生虫一样,牢牢吸附在她的力量本源上,直至将其彻底抽干、同化!
“如果……我们拒绝呢?”林烬上前一步,挡在苏晚晴和那环形仪器之间,幽暗的领域在体内缓缓流转,随时准备爆发。
墨菲斯博士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了一些,他看了看林烬,又看了看后方那些沉默的培养舱,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拒绝?在‘秩序摇篮’,个人的意愿需要服从于整体的存续。更何况,你们是外来者,身份存疑,还接触过危险的‘虚无之女’。接受检测与合作,是证明你们价值与无害性的唯一途径。”
他轻轻按动了手腕上的一个装置。
实验室四周的墙壁上,瞬间亮起了数十个红色的瞄准激光点,牢牢锁定了林烬三人!同时,实验室的入口和几个通风管道口,传来了沉重的金属闭合声!他们被彻底困在了这里!
“为了‘摇篮’的未来,为了对抗我们共同的敌人,我相信三位会做出明智的选择。”墨菲斯博士的声音恢复了温和,但眼神却冰冷如手术刀,“请不要逼我采取……不愉快的手段。”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零已经将手按在了藏在腰间的武器上。苏晚晴紧紧抱着《生命之章》,净化之力在体内奔涌,准备拼死一搏。
林烬的目光扫过那些瞄准激光点,又看了看中央那根吞噬着无数生命能量的光柱,最后定格在墨菲斯博士那看似温和实则疯狂的脸上。
他知道,冲突无法避免。这个所谓的“秩序摇篮”,从根子上就已经腐烂了。他们追求的并非守望者的传承与希望,而是一种建立在牺牲与掌控之上的、扭曲的“纯净”。
就在林烬准备强行突破,哪怕暴露全部实力也要撕开这虚伪面具的刹那——
异变陡生!
实验室深处,一个原本运行平稳的小型培养舱突然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舱内的营养液剧烈沸腾起来,里面培养的一个类似心脏、却布满紫色晶簇的怪异组织疯狂搏动,表面的紫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蔓延,瞬间冲破了舱体的束缚!
“噗嗤!”
那诡异的组织炸裂开来,浓郁的、带着“源初之垢”特有混乱气息的暗紫色能量如同瘟疫般扩散开来,瞬间污染了附近的两个培养舱!舱内那些原本安详的“基石”脸上立刻浮现出痛苦扭曲的神色,身体表面开始迅速异化,生长出扭曲的肉芽和紫黑色的晶体!
实验室内的能量场瞬间变得极度混乱!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空间!
“怎么回事?!哪个区域的污染样本失控了?!”墨菲斯博士脸色剧变,再也维持不住那副从容的姿态,对着通讯器怒吼。
“是……是来自北极深层的‘活性侵蚀体-03号’样本!它的污染抗性远超预估,突然突破了三级抑制力场!”通讯器里传来研究员惊慌的声音。
机会!
就在这突如其来的混乱中,林烬动了!
他没有去攻击墨菲斯博士,而是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直扑实验室中央那根粗大的能量柱!他的目标,是那个隐藏着束缚符文的环形仪器!
“你要干什么?!阻止他!”墨菲斯博士惊怒交加。
周围的自动防御系统立刻调转枪口,能量光束如同雨点般射向林烬!
“晚晴!净化那些被污染的培养舱!零,干扰防御系统!”林烬在疾驰中吼道,幽暗领域全力展开,硬扛着密集的能量射击,手掌已然覆盖了那环形仪器!
苏晚晴瞬间会意,强忍着对周围环境的厌恶,将净化之力凝聚成一道柔和却坚定的金色光流,射向那两个被污染、正在异化的培养舱!金光所过之处,暗紫色的污染能量如同冰雪消融,那两个“基石”脸上的痛苦神色稍稍缓解,异化速度明显减慢。
零则迅速掷出几枚电磁干扰弹,爆开的电火花虽然无法瘫痪防御系统,却成功扰乱了它们的锁定,为林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给我……断开!”
林烬低吼一声,掌心幽暗能量爆发!并非破坏,而是最精准的湮灭!那环形仪器内部复杂的束缚符文在接触到幽暗能量的瞬间,便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迅速黯淡、崩解!
“咔嚓!”
环形仪器发出一声脆响,表面的光芒彻底熄灭,与能量柱的连接被强行切断!
与此同时,林烬反手一挥,一道凝练的幽暗能量刃斩向能量柱本身!他并非要摧毁这根基柱(那可能会引发灾难性后果),而是在其表面划开了一道细微的缺口!
“嗡——!”
被束缚、抽取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庞大生命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那缺口中宣泄出一部分!纯净而浩瀚的生命洪流瞬间冲垮了实验室内的能量平衡,将那些暗紫色的污染气息冲得七零八落,甚至连那些瞄准激光点都变得明灭不定!
整个实验室陷入一片能量乱流之中!
墨菲斯博士被这突如其来的能量爆发冲得一个踉跄,他看着被破坏的仪器和失控的能量柱,脸色铁青,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暴怒:“你们……你们竟敢……”
林烬站在能量乱流的中心,幽暗的领域隔绝着狂暴的能量冲击,他冷冷地看向墨菲斯博士,声音如同来自九幽深渊:
“现在,我们可以重新谈谈,什么才是真正的‘合作’了。”
混乱,成了他们打破僵局的唯一武器。而这把武器,也必将搅动“秩序摇篮”这潭深不见底的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