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者”。
这个称谓如同烙印,留在了“青霖”每一位知晓此事的长老和核心成员心中。他们看向林烬的目光,不再仅仅是警惕与排斥,更添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有敬畏,有好奇,也有一丝隐晦的期盼,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某种打破僵局的可能。
林烬体内的剧痛已然平息,那股来自“母神”意志的生命祝福,如同最精妙的工匠,修复了他破损的经脉,并在那危险的“终末”之力与净化之力之间,构筑了一道相对稳固的“堤坝”。力量并未增长,甚至因为之前的透支而显得有些虚弱,但那种随时可能爆发的失控感消失了。他重新获得了对自身力量的基础掌控,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体内那冰冷力量的“边缘”,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无法触碰。
苏晚晴和零的状态也大为好转。苏晚晴在圣地浓郁的生命气息滋养下,净化之力更加精纯,《生命之章》与她的联系也愈发紧密。零则利用“青霖”提供的一些天然材料,修复了“夜枭”突击艇的部分损伤,虽然无法完全恢复,但至少具备了短途飞行的能力。
他们被安置在靠近“心语之厅”的一处僻静树屋中,不再被视为囚徒,而是地位特殊的“客卿”。持杖长者(名为苍柏)负责与他们对接,态度虽然依旧算不上热情,但公事公办中多了几分尊重。
“长老会同意向你们开放部分‘古木年轮’的阅览权限。”苍柏将三枚散发着清新木香的、如同活体叶片般的翠绿色符印交给他们,“那里记载着‘青霖’传承的部分历史,以及一些关于远古、关于‘守望者’、乃至关于‘方舟’与‘壁垒’的碎片信息。但核心的知识,涉及‘母神’本源与共生秘法,恕不外传。”
古木年轮,是“青霖”存放古老典籍和记忆烙印的地方,位于那棵翡翠古树(被称为“母神之根”)的深处。
这已经是他们目前能获得的最大帮助。
没有耽搁,在苍柏的指引下,三人再次来到“心语之厅”的水潭边。这一次,他们无需押送,而是被允许自行靠近那棵参天古树。
靠近了看,更能感受到“母神之根”的宏伟与神奇。它的树干直径超过百米,树皮上布满了玄奥的、仿佛自然生长而成的纹路,那些纹路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流转,如同活着的能量回路。浓郁到极致的生命气息几乎化为液态,呼吸一口都让人精神振奋。
苍柏在树干某处特定的纹路上按了一下,树干表面无声地滑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入口,露出后面一条向下延伸的、由粗壮根须自然形成的阶梯。
“进去吧。符印会指引你们找到允许阅览的区域。记住,不可逾越,不可损毁。”苍柏叮嘱了一句,便守在了入口处。
林烬三人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踏入了这条通往“青霖”记忆深处的通道。
通道内并不昏暗,墙壁和阶梯本身就是由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根须构成,空气中弥漫着陈年木香和一种知识的沉淀感。越往下走,周围的能量波动就越发古老而厚重。
手中的叶片符印微微发热,指向通道的右侧。他们顺着指引,来到了一间巨大的、完全由盘根错节的粗壮根须构成的“厅堂”。这里没有书架,无数散发着微光的、如同琥珀或玉石般的结晶,就镶嵌在四周的根须墙壁之中。每一块结晶内部,都封存着流动的光影和信息流,仿佛凝固的历史。
这里就是“古木年轮”的核心区域之一。
他们按照符印的指引,将精神集中在几块允许接触的结晶上。
信息如同涓涓细流,涌入他们的意识。
他们看到了“青霖”先祖与“母神”最初的盟约——那并非简单的信仰,而是一种深度的意识融合与能量共生。先祖们放弃了部分个体独立性,将自身意识与这片土地的生命本源(即“母神”意志)连接,从而获得了操控植物、驾驭生命能量的能力,也使得这片土地成为了一个巨大的、活着的生命体,能够自发地抵御外界的污染。
他们也看到了“大崩塌”初期,“青霖”如何利用这种共生力量,建立起强大的生命屏障,将“源初之垢”的侵蚀阻挡在外。但同时,他们也看到了代价——与“母神”的深度绑定,使得“青霖”的居民再也无法长时间离开这片圣地,他们的形态也逐渐被同化,走向了与“秩序摇篮”截然不同的进化方向。
关于“守望者”的记载更加古老和模糊。信息显示,“守望者”并非一个单一的文明,更像是一个跨越了漫长星海岁月、致力于对抗某种宇宙层面“错误”的守护者联盟。他们留下了“摇篮”网络、“方舟”蓝图以及“壁垒”技术,作为应对最终危机的后手。
而“方舟”,并非仅仅是一艘飞船。信息碎片暗示,它是某种能够穿越“世界裂痕”、寻找新家园或者……修复根源的终极造物。它的启动,需要特定的“钥匙”和庞大的能量源。
“壁垒”,则被描述为保护整个星球(或许不止一个星球)免受“错误”直接侵蚀的防护层,但它早已在“大崩塌”中受损严重,布满裂痕,并且正在持续衰弱。
在这些浩瀚的信息中,林烬特别注意到了几点:
第一,关于他体内的力量。有极其隐晦的提及,宇宙的基石在于“太初”(创造与生命)与“归墟”(终结与重置)的平衡。这两种力量本应处于更高维度,寻常生命无法触及。而像他这样,同时被两种力量(蓝色晶体代表的“太初”气息与那冰冷力量代表的“归墟”印记)寄宿或影响的个体,被称为“平衡者”,是极其罕见的存在,往往与重大的命运转折相关。
第二,关于“净世会”。信息中没有直接提及这个名字,但描述了某些在“大崩塌”后出现的、崇拜“错误”、认为“归墟”才是宇宙终极真理、并致力于加速“壁垒”崩溃的疯狂教派。他们的描述与“净世会”的特征高度吻合。
第三,关于“紫月”和“间隙之地”。信息暗示,“世界裂痕”之外,并非纯粹的虚无,那里也存在着一些难以理解的、由“错误”衍生或受其影响而诞生的诡异存在和空间。“紫月”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林烬在一块记载着古老星图的结晶深处,发现了一个被重点标记的、位于北极极点的坐标!旁边用古老的“守望者”语标注着:
“最终防线——深红之眼。‘错误’渗透主物质界最大裂口。‘方舟’启动密匙疑似沉眠于此。极度危险!”
北极!“深红之眼”!这与他们之前获得的信息完全吻合!而且,这里竟然可能藏着启动“方舟”的密匙!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那个被暗紫色光芒笼罩的绝地!
就在林烬全神贯注于这些信息时,他体内那枚蓝色晶体碎片,似乎受到了星图坐标的强烈刺激,再次传来了清晰的灼热感与指向性!仿佛在催促着他,前往那里!
同时,他体内那冰冷的“归墟”之力,也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但那共鸣中带着一种……渴望与毁灭交织的复杂意味。
林烬的心沉了下去。北极,既是希望所在,也无疑是最大的陷阱和战场。“净世会”在那里活动,“错误”的力量在那里最为浓郁,而现在,又加上了启动“方舟”的关键密匙!
那里,将是他们最终无法回避的终点。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们将允许阅览的信息大致消化完毕,精神疲惫地退出“古木年轮”时,外面的“天空”已经再次被柔和的翠绿色光芒笼罩(似乎是“青霖”的夜晚)。
苍柏依旧守在入口处。
“看来你们有所收获。”他看着三人脸上凝重的神色,平静地说道。
林烬点了点头,没有隐瞒:“我们需要前往北极。”
苍柏似乎并不意外,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林烬一眼:“那是条死路。‘深红之眼’的力量,远超你们的想象。即便是‘母神’,也不愿轻易将意志投射到那片被彻底污染的区域。”
“但我们别无选择。”苏晚晴坚定地说道,“为了阻止‘净世会’,为了寻找‘方舟’的希望。”
苍柏沉默了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由翠绿藤蔓编织而成的小小护身符,递给林烬:“这里面蕴含着一丝‘母神’的生命祝福,或许能在关键时刻,为你抵消一丝‘错误’的侵蚀。这,是‘青霖’能提供的最大限度的直接帮助了。”
这已经是一份沉重的人情。
林烬接过护身符,能感受到其中流淌的温暖而强大的生命能量。“多谢。”
“不必言谢。”苍柏摇了摇头,“‘平衡者’的存在,本身就在‘母神’的预见之中。你们的道路,关乎的或许不仅仅是外界,也关乎‘青霖’未来的命运。”
他抬头望向那永恒的、被屏障保护的翠绿“天空”,语气带着一丝飘渺:
“风暴即将来临,没有任何一处‘摇篮’能真正独善其身。只希望……你们能在那最终的时刻到来之前,找到扭转局面的钥匙。”
离开了“古木年轮”,回到了暂居的树屋。
三人都知道,他们在“青霖”的休整即将结束。前方的道路已经明确,也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凶险。
林烬抚摸着那枚翠绿护身符,感受着体内暂时平稳的力量,目光投向北方,仿佛穿透了无尽的时空,看到了那片被深红笼罩的冰封地狱。
北极,“深红之眼”。
“方舟”密匙。
“净世会”的巢穴。
以及……他体内那注定要与那片土地产生激烈反应的“归墟”之力。
最终决战的舞台,已然清晰。
他们需要制定计划,需要尽可能恢复力量,然后……向着那片孕育着最终希望与终极毁灭的土地,进发。
废土的终章,即将迎来最高潮的篇章。而他们,将是执笔之人,亦或是……被书写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