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归零之门」归来,“方舟”依旧悬浮于万界回响之壁的边缘,但那毁灭性的熵增低语,此刻听来却仿佛失去了部分威慑。并非环境改变,而是穿行于存在与虚无边界后,林烬与他的同伴们,其“存在”的质料已被悄然重塑,如同凡铁经过星辰内核的锻打,对寻常的腐蚀与压迫有了天然的抵抗力。
林烬立于舰首,周身气息内敛,再无之前的锋芒毕露,却更显深邃。他体内那新生的负熵奇点稳定运转,不再是与外部规则对抗的利器,更像是他自身存在的一个和谐组成部分,一个能随他心意、于微观层面调整规则共鸣的“定音锤”。他无需刻意激发,心念微动间,周遭那混乱的规则回响便如同遇到了无形的疏导,自然而然地绕过“方舟”,不再构成侵扰。
苏晚晴闭目感受着体内流淌的力量,她的净化之力不再仅仅是驱散污秽,更带上了一种“抚平创伤”、“愈合规则”的柔和特性,仿佛能安抚那些文明残响中的痛苦,使其归于宁静。零的核心运算能力也产生了质的飞跃,对维度回廊的结构理解更加透彻,很快便重新校准了航线。
“根据现有数据模型,结合指挥官您对规则层面的感知,已重新规划返回主宇宙的潜在路径。”零的声音平稳而高效,“最佳路线上存在三处规则相对薄弱的‘褶皱点’,可作为跃迁锚点。但需注意,这些褶皱点极不稳定,且可能已被‘归一’的探测单元标记。”
“无妨。”林烬目光平静,“正好试试,如今我们能否在这些‘猎犬’的鼻子底下,悄无声息地穿过。”
“方舟”再次启程,这一次,它不再像惊弓之鸟,反而如同一位熟悉地形的潜行者,灵活地穿梭于巨大的碎片山脉与扭曲的规则涡流之间。林烬以负熵奇点为引,如同最高明的导航员,总能提前预判并避开最危险的规则冲突带,甚至能利用某些碎片世界的残余规则场,为“方舟”提供短暂的加速或隐匿。
航行的效率远超以往。不过数日(以回廊内扭曲的时间感估算),他们便抵达了零计算出的第一个规则褶皱点。
那是一片由无数破碎镜面般物质构成的区域,空间在这里折叠、反射,形成无数个光怪陆离的倒影。褶皱点的核心,是一个不断脉动的、如同心脏般收缩膨胀的微弱光斑,那是维度膜最薄弱处的表征。
然而,就在“方舟”准备靠近,进行跃迁准备的瞬间,林烬眉头微蹙。
“停下。”
“方舟”立刻悬停。零迅速扫描:“未发现可见威胁,能量读数稳定。”
“不,有东西。”林烬凝视着那片镜面区域,他的感知穿透了表象,直达规则层面。在那看似平静的褶皱点深处,他“看”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蛛丝般缠绕的秩序之力。这力量并非用于攻击或防御,更像是一个……“警报触发器”。
“是‘归一’留下的标记。”林烬沉声道,“一旦有未经许可的规则扰动试图通过褶皱点,就会立刻触发警报。”
苏晚晴神色一紧:“能绕过或者清除吗?”
林烬没有回答,而是缓缓抬起右手,指尖一缕微不可查的灰色光芒流转。他没有去触碰那秩序标记,而是将这股蕴含着负熵之力的意念,如同最精密的绣花针,探向了标记与褶皱点规则结构连接最微妙的几个“节点”。
这不是破坏,而是……“欺骗”与“同频”。
负熵奇点的力量,本质上是对规则的理解与驾驭。林烬引导着这股力量,模拟出与那秩序标记同源、却更加“古老”和“权威”的规则波动,如同一位更高权限的管理者,向那标记发送了一道“一切正常,予以放行”的虚假指令。
那隐晦的秩序蛛丝微微一亮,随即迅速黯淡、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它被“说服”了,或者说,被更高层面的规则权限“覆盖”了。
“标记已清除。”林烬收回手,脸色如常,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苏晚晴和零都感受到了刚才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举中所蕴含的、对规则本质的深刻理解和精妙操控。这远比蛮力破坏要更加高明,也更加可怕。
“方舟”顺利穿过第一个褶皱点,进行了一次短距离、低能耗的维度跃迁。过程平稳得令人难以置信,仿佛只是穿过了一层温暖的水膜。
接下来的航程,他们又遭遇了几处类似的秩序标记,甚至有一次,还触发了一个小型的、自动激活的“净化力场”(一种低配版的秩序之眼)。但都在林烬那愈发纯熟的负熵之力下,被无声无息地瓦解、绕过,或是被“方舟”自身强化后的隐匿系统避开。
他们如同幽灵,在“归一”布下的罗网中穿行,虽未正面冲突,却已初试锋芒,展示了蜕变之后的全新力量层次。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最后一个规则褶皱点,也是最接近主宇宙的一个跳跃窗口时,林烬再次叫停了“方舟”。
这一次,他的脸色凝重了许多。
“前面……有东西在等我们。”他望向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目光锐利,“不是标记,也不是自动防御……是一个‘活’的猎手。”
在他的规则感知中,前方的虚空里,潜伏着一个极其冰冷、纯粹的秩序造物。它没有复仇聚合体那样的疯狂怨念,也没有秩序之眼那样的宏大威压,它更像是一把被精心打磨过的、只为执行“清除”命令而存在的……“手术刀”。
其能量内敛到了极致,规则结构完美无瑕,几乎与周围的虚空背景融为一体。若非林烬的负熵奇点对秩序之力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性,根本无法察觉。
“它锁定了我们。”林烬缓缓道,“看来,‘归一’已经注意到了这些标记的异常失效,派来了更专业的‘清理员’。”
平静的归途,再起波澜。最终的跳跃窗口近在眼前,而拦路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专为猎杀“变量”而生的秩序猎手。
是绕行,还是……正面突破?
林烬体内,那灰色的负熵奇点,似乎感应到了挑战者的存在,微微加速了旋转,散发出一种跃跃欲试的平静波动。
或许,是时候让“归一”真正见识一下,何为于“归零”中重生的……“异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