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激活的巨塔如同黑暗森林中燃起的烽火,其散发出的古老波动在死寂的废墟中顽强地扩散。虽然微弱,却像投入粘稠沥青中的清泉,短暂地驱散了令人窒息的“同调”力场,为“方舟”争取到了一丝喘息之机,也指明了潜在的方向。
“波动衰减率低于预期,该设施仍保有部分基础功能。”零迅速分析着数据,“根据波动传播模型与能量共振反馈,已初步锁定三个波动源强度更高的区域,推测可能存在类似或更完整的远古设施。”
三个可能存在的“源点”候选。
林烬没有丝毫犹豫。“导航至最近的一个。保持隐匿,注意规避那些活跃的‘同调者’守卫。”
“方舟”如同暗影中的游鱼,借助巨大废墟碎片的掩护,朝着零标记的第一个坐标点悄然驶去。沿途,他们看到了更多被摧毁的苍白建筑,有些像是庞大的计算中枢,断裂的数据缆线如同枯萎的藤蔓;有些则像是能量传输节点,破碎的管道中偶尔还会迸射出几缕失控的苍白色电火花。
越是深入,那种空间的滞涩感和无形的压力就越发明显。仿佛整个暗域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濒死的活物,而这些废墟就是它坏死的器官。
途中,他们再次遭遇了几波巡弋的苍白守卫。但这一次,林烬没有再选择硬撼。他利用新掌握的“星火”之力那独特的、内敛的生灭气息,结合“方舟”的隐匿系统,竟能一定程度上模拟出与周围环境相似的“背景辐射”,如同变色龙般融入环境,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大部分巡逻。
只有在一次几乎迎面撞上的情况下,他才再次出手。这一次,他没有选择攻击守卫本体,而是如法炮制,将一缕高度凝聚的“星火”之力,精准地打入附近一座看似无关、但结构相对完整的方形石碑基座。
如同预料的那样,石碑基座被“星火”之力激活,散发出与之前巨塔同源的古老波动,再次干扰了守卫的系统,为“方舟”的脱离创造了机会。
“确认‘星火’之力对特定远古结构具有激活效应。”零记录着数据,“被激活结构会释放干扰波,暂时瘫痪或削弱‘同调者’单位的行动能力。效应范围与持续时间,与被激活结构的完整度及能量残留呈正相关。”
这证实了林烬的猜想。这片废墟中,确实存在着与“同调”规则对抗的、属于远古“守望者”的力量残留。而他的“星火之种”,正是唤醒这些力量的关键。
经过数小时的谨慎航行,“方舟”抵达了第一个目标点。
那并非想象中的宏伟建筑,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井”。
一个直径超过数十公里、边缘规整得如同机械切割的圆形巨口,突兀地出现在一片相对空旷的虚空之中。巨口之内,是比周围黑暗更加深邃、连感知都能吞噬的绝对虚无。唯有在巨口的边缘,残留着一些破碎的、闪烁着微弱符文的苍白环状结构,证明着它并非自然形成。
“检测到极强的引力扭曲与空间折叠现象。”零的声音带着高度警示,“该结构疑似某种……超大规模空间通道的残骸,或者……一个被强行封闭的‘伤口’。”
林烬站在舷窗前,凝视着那深渊巨口。他体内的“星火漩涡”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旋转,传来一种强烈的、混合着渴望与警示的悸动。仿佛那深渊之下,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同时也蕴含着极致的危险。
“源点……会在这里面吗?”苏晚晴望着那令人心悸的黑暗,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林烬没有回答,他尝试着将一缕感知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深渊巨口。
然而,他的感知刚刚触及边缘,就被一股无比狂暴、混乱的规则乱流撕得粉碎!那里面并非空无,而是充斥着空间碎片、时间乱流以及某种……更加本质的、如同宇宙伤疤般的毁灭性能量残余!
这绝非现在的他们能够涉足的区域。
“不是这里。”林烬收回感知,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这里的规则已经彻底崩溃,是真正的死地。‘源点’不可能存在于这种环境。”
第一个候选点,排除。
“方舟”没有停留,立刻转向第二个坐标点。
这一次,他们来到了一片由无数巨大六边形苍白石板构成的、如同蜂巢般的复杂结构区域。这些石板大多残破,但依旧能看出它们曾经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一起,构成某种庞大的阵列。在一些相对完好的石板中心,还镶嵌着已经失去光泽的、水晶般的多面体。
“检测到微弱的、有规律的能量脉冲信号,源自阵列深处。”零报告道,“信号模式……与基座石碑传递的信息碎片存在部分重叠。”
有戏!
林烬精神一振,立刻引导“方舟”靠近。他选中了一块中心水晶相对完整、面积最大的六边形石板,再次催动“星火”之力,隔空注入。
嗡——!
不同于之前巨塔的悲怆波动,也不同于石碑基座的干扰波纹,这块六边形石板被激活后,散发出的是一种稳定、有序、带着清晰逻辑感的能量场。
石板中心那黯淡的水晶骤然亮起,投射出无数细密、复杂、不断流动变换的苍白光线,在虚空中交织成一幅巨大的、三维的动态星图!
不,那不仅仅是星图!
那更像是一幅……路径图!一幅描绘着某种能量流动、空间跃迁乃至规则演化的宏大蓝图!
星图的背景,是无数代表不同星系、星云的光点,但其核心脉络,却是由无数条苍白色的、粗细不一的能量流线勾勒而出。这些流线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如同百川归海,最终指向蓝图中心的一个……不断旋转、吞噬着所有流线的、令人不安的黑暗漩涡!
而在那黑暗漩涡的周围,标注着几个用古老符号书写的、林烬却莫名能理解其含义的词语:
【归一路径】
【最终同调】
【万物归一】
与此同时,在“归一路径”的几条主要流线上,还闪烁着几个相对明亮的光点,旁边标注着:
【筛选节点】
【收割哨站】
【净化壁垒】(该标记大多呈现破碎或黯淡状态)
林烬的心脏猛地一沉!
这幅蓝图,清晰地揭示了一个残酷的真相!“同调者”及其背后的存在,并非漫无目的地吞噬,它们是在执行一个庞大而系统的“归一”计划!它们沿着预设的“路径”,筛选、收割符合条件的文明或个体,最终将所有一切“同调”至那个最终的黑暗漩涡——万物归一!
而他们之前遭遇的“噬骸者”,很可能就是这条路径上的“收割哨站”之一!它们负责初步的吞噬和能量采集,将“养料”送往更深层的节点。那些“筛选节点”,则可能负责评估目标的“潜力”或“污染”程度,决定是直接同化还是进一步“净化”。
至于那些呈现破碎状态的“净化壁垒”……林烬想起了那片远古废墟,想起了基座石碑的信息。那很可能就是远古“守望者”文明建立的、用于抵抗“归一”路径的防线!但它们……大多已经被攻破了。
“方舟”和他们,此刻就位于这条恐怖的“归一路径”之上!他们是被“筛选”的目标,是即将被“收割”的猎物!
就在这时,那动态星图突然闪烁了一下,蓝图的一角被放大、高亮显示。那正是他们目前所在的这片暗域废墟!而在废墟的某个深处,一个原本黯淡的、标记为 【残存源点·未激活】 的光点,突然微微闪烁起来,并与林烬体内的“星火漩涡”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第二个“源点”候选,就在这片废墟深处!而且,因为它与林烬的共鸣,似乎在这幅揭示“归一路径”的蓝图上被短暂标记了出来!
“锁定‘源点’坐标!”林烬立刻喝道。
“坐标已记录!”零的效率极高,“但检测到高强度空间扰动!有大型单位正在靠近!是‘同调者’!数量……很多!”
显然,激活这幅揭示真相的蓝图,引发了巨大的动静,吸引了废墟深处更强大的存在。
“撤离!全速前往‘源点’坐标!”林烬当机立断。
“方舟”引擎功率瞬间提升至极限,不再顾及隐匿,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刚刚锁定的、那片废墟最核心的黑暗区域冲去。
在他们身后,那幅巨大的“归一路径”蓝图缓缓消散,六边形石板重新归于黯淡。但它所揭示的恐怖真相,以及那个被点亮的“残存源点”,已经深深烙印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前路是希望的火种,亦是最终的猎场。奔赴“源点”的航程,已成破釜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