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矿队满载着黝黑发亮的高品质煤样,风尘仆仆返回寒川工坊。林牧之顾不上休整,立即召集郑知远、苏婉清及工坊核心工匠,宣布发现大矿的喜讯。
当那沉甸甸、燃烧试验时火焰稳定炽热、几无烟尘的煤块呈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激动得难以自持。
“如此好煤!天佑寒川!天佑工坊啊!”郑铁匠声音发颤,捧着煤块如获至宝。有了这等优质燃料,工坊的炼炉温度能再上一层楼,锻造出的钢铁质量将发生质的飞跃!
苏婉清迅速核算:“若此矿真如二少爷所言储量丰富,工坊燃料成本可骤降七成以上!军工、玻璃量产再无桎梏!”
郑知远抚掌大笑:“好!太好了!牧之,你又立下不世奇功!我即刻调派兵卒民夫,前往黑水涧,开矿运煤!”
“且慢!”林牧之抬手制止,神色凝重,“开矿非比寻常,易发事故,更易引宵小觊觎。此矿乃工坊命脉,绝不可草率行事。需周密计划,确保安全与隐秘。”
他铺开绘制好的矿脉草图:“开采之前,需先做好三件事。其一,修路。黑水涧地势险峻,需开辟一条可通马车的便道,方能运输器械与煤炭。其二,立寨。于矿口左近险要处,设立营寨,常驻巡护队员,配备弩机警哨,严防破坏与窥探。其三,亦是重中之重——安全开采。”
他目光扫过众人:“以往小煤窑,乱挖滥采,事故频发,活埋窒息者众。此矿既为我所用,必不能蹈此覆辙。须‘先掘巷,后采煤’,开凿稳固之‘安全巷道’,支撑以坚木或石柱,预留通风孔道,如此方能持久安全开采。”
“安全巷道?”工匠们面面相觑,此乃闻所未闻之概念。以往采煤,皆是见煤就挖,哪管什么巷道支撑。
“正是。”林牧之取炭笔详细解释,“如同建房先立梁柱。于矿脉边缘,先行开凿一人高、两人宽之主巷道,深入山体,边掘进边以粗木支撑顶板,防止塌方。再于主巷两侧,按一定间距开凿‘支巷’,探入煤层。采煤时,沿支巷向前挖掘,所采之煤通过支巷运至主巷,再送出矿外。如此,巷道稳固,通风良好,即便局部小范围坍塌,亦不致堵塞出口,困死矿工。”
他还强调了挖掘排水沟、设置通风口(利用高低温差形成自然风流)、严禁明火入内等安全细则。
一番讲解,条理清晰,思虑周全,将现代煤矿开采的核心理念以这时代能理解的方式阐述出来。
工匠们听得目瞪口呆,继而恍然大悟,纷纷赞叹:“妙啊!如此开采,安全百倍!”
“二少爷真乃神人!连地底下的学问都如此精通!”
郑知远更是心悦诚服:“牧之虑事周全,老成谋国!便依此计!我即刻调人,先修路立寨,筹备木材工具,择吉日开工!”
计划迅速执行。郑知远亲率一队兵卒和工匠,再赴黑水涧,勘察地形,规划道路与营寨选址。苏婉清则统筹调度,准备大量木材、铁锹、镐头、箩筐、绳索等物资。
数日后,一支由兵卒、巡护队员、工匠及招募的可靠民夫组成的队伍,开赴黑水涧。沿途险峻,开路艰辛,但众人干劲十足。
林牧之将工坊日常管理暂交郑铁匠与几位大匠头,亲自驻守矿场指挥。他深知安全乃第一要务,丝毫不敢大意。
营寨率先在一处易守难攻的高地立起,架设了望塔和弩机。随后,开凿主巷道的工程正式启动。
林牧之亲临洞口,指导如何测量方位,如何开挖,如何架设“鸭嘴棚”(一种简易木支架)。他要求每掘进一丈,必须立刻支撑,绝不许冒险空顶作业。
起初,进度缓慢。民夫们不习惯这种“磨蹭”的干法,觉得束手束脚。林牧之毫不退让,严令必须按规程操作。
然而,就在巷道掘进至数丈深时,意外发生了!
“轰隆——!”一声闷响从巷道深处传来,伴随着碎石滚落声和工人的惊叫!
“塌方了!快跑!”
...
守在外面的林牧之心中一紧,立刻冲向洞口:“里面的人怎么样?!”
烟雾弥漫中,几个工人连滚带爬地逃出来,满脸惊惶:“二...二少爷!顶板塌了一块!幸好...幸好按您说的,刚支了棚子,挡住了大石头!就...就砸伤了一个兄弟的腿...”
林牧之立刻带人冲进去救援。果然,一处顶板因岩层松动发生小范围坍塌,但得益于及时架设的木质支架承受了大部分冲击,只有一名躲闪不及的矿工被滚石擦伤了小腿,并无大碍。
众人将伤者抬出,心有余悸。
林牧之仔细查看了坍塌处,沉声道:“此处岩层破碎,需加倍支护!所有人员,退出巷道,重新加固顶板后再进!”
经此一险,之前还对“安全巷道”将信将疑的工人们,彻底信服了!若非那些木头棚子,今天恐怕就得活埋几个人!
“二少爷救了我们一命啊!”
“以后一定按规矩来!绝不敢偷懒了!”
...
自此,安全规程深入人心,再无人敢懈怠。林牧之趁势强化了安全培训,设立了专职“安全员”巡查。
巷道在谨慎中稳步向前掘进。坚实的木棚一路延伸,如同在地底筑起了一条安全的生命通道。
......
寒川城内,王夫人恶毒的阴谋却在悄然发酵。
被收买的厨娘,趁工坊食肆忙碌之机,将一包剧毒的砒霜,偷偷撒入了一大桶即将使用的熟油中。
次日午间,食肆照常营业。油泼面、炒菜的香气弥漫开来。
很快,第一批食客中,有数人突然腹痛如绞,口吐白沫,倒地抽搐!
“啊!死人啦!”
“食物有毒!”
“工坊食肆毒死人了!”
...
现场瞬间大乱!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消息火速报至工坊和县衙。
郑知远闻讯大惊,立刻率兵封锁食肆,控制所有人员,请来郎中救治。所幸发现较早,中毒者经抢救多数脱险,但仍有两人病情危重。
“查!给本官彻查!”郑知远暴怒,亲自审讯厨娘伙计。
那下毒的厨娘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不等用刑,便哭嚎着全盘托出,指认是受林府王夫人指使!
郑知远气得浑身发抖,立刻派兵直扑林府后院!
王夫人起初还矢口否认,但在人证物证面前,最终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毒妇!竟敢行此丧尽天良之事!”郑知远怒不可遏,当即下令将王夫人及其心腹仆役一并锁拿,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林府顿时天翻地覆。县令林文渊闻讯,又惊又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称病不出。
工坊食肆投毒案,瞬间轰动全城!百姓群情激愤,怒骂王夫人毒蝎心肠,同时也不免对工坊的食品安全产生了一丝疑虑。
苏婉清临危受命,全力安抚中毒者家属,公开承诺承担所有医药费与赔偿,并立刻彻查工坊所有饮食环节,公开流程,以透明化挽回信誉。
......
黑水涧矿场,林牧之直到傍晚才接到郑知远派快马送来的急报。
闻听家中嫡母竟恶毒至斯,欲以投毒手段陷害自己,甚至不惜殃及无辜百姓,他面色瞬间冰冷如霜,眼中杀机毕露。
“郑县尉处理得对。”他声音森寒,“此事绝不能姑息!按律严办!至于工坊...相信苏小姐能处理妥当。”
他远在矿场,无法立刻回去,但信任郑知远和苏婉清能控制局面。当前,确保煤矿顺利投产,才是重中之重。
他压下心中怒火,将全部精力投入巷道开凿。
又经过数日艰苦掘进,主巷道终于成功穿透岩层,抵达了厚厚的优质煤层!
当第一筐乌黑发亮、品质极佳的原煤从深邃的巷道中被运出时,整个矿场沸腾了!
“出煤了!真的出煤了!”
...
林牧之亲自检验,煤质果然上乘!
“立即组织开采队,按支巷法采煤!安全第一!产量次之!”
“加派人手,拓宽道路,组织运输队,将煤炭尽快运回工坊!”
一条条指令发出,整个矿场高效运转起来。
与此同时,林牧之命人将一封密信火速送回工坊,交予郑知远。
信上只有寥寥数字:“矿已成,速遣绝对可靠之工匠,携硫磺、硝石、木炭粉至矿场僻静处待命。切记机密。”
郑知远收到信,虽不明所以,但知林牧之必有深意,立刻依言照办。
黑水涧矿场一隅,悄然立起了一个新的、守卫更加森严的小工棚。
林牧之站在工棚内,看着眼前堆放的材料,目光幽深。
煤矿的成功开采,为他提供了充足的燃料和...一种关键原料。
是时候,将那份危险而强大的力量,真正握在手中了。
深掘的,不止是安全巷。
更是通往力量巅峰的险径。
寒川的根基,正在地下与地上,同时变得坚不可摧。
而风暴,也已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