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海号”巨舰列装的雄壮汽笛声,犹在寒川帝国东海岸的上空回荡,标志着“科技兴邦”战略取得了辉煌的阶段性胜利,也为第二卷的宏大叙事画上了一个充满希望的句号。然而,历史的车轮从不因某一阶段的圆满而停歇。当寒川上下沉浸于国力鼎盛、前景光明的喜悦与自信时,帝国最高决策层,尤其是皇帝林牧之和他的核心智囊们,却以惊人的冷静洞察到,表面的繁荣之下,新的、更为复杂的暗流,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力度,在国内外悄然涌动、加速汇聚。这不再是单一的技术竞争或边境摩擦,而是涉及战略格局、意识形态、经济利益和国际秩序重塑的深层博弈。寒川这艘刚刚完成升级换装的巨轮,在驶向“铁血争霸”的新航程之初,便已感受到了来自深海的无形压力。
这股暗流,首先以一种看似友好实则尖锐的“外交试探” 形式,拍打在寒川的国门之上。
“定海号”下水后不久,奥伦特帝国派出了一个规格更高、阵容更庞大的使团,以“祝贺寒川海军新锐入列”及“深化两国友好通商”为名,抵达京城。使团团长不再是费迪南德伯爵,而是奥伦特帝国议会的资深议员、以老练圆滑和强硬立场着称的威廉姆斯公爵。欢迎仪式依旧盛大,但双方的笑容背后,都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审慎与较量。
在皇宫举行的国宴上,杯觥交错间,威廉姆斯公爵端着酒杯,走到林牧之御座前,举止优雅,言辞却绵里藏针:
“尊敬的皇帝陛下,我谨代表奥伦特皇帝陛下及议会,对贵国海军实力的飞跃表示由衷的祝贺。‘定海号’真乃令人惊叹的造物,足以见证贵国工匠的卓越才智。”他话锋微妙一转,目光扫过陪同宴饮的寒川重臣,“然而,陛下,如此强大的力量诞生于世,难免会引起一些……嗯,邻邦的关切。广阔的海洋,如同慷慨的馈赠,理应供所有国家自由航行、公平贸易。我们真诚希望,寒川作为新兴的海洋大国,能够秉持开放与和平的原则,与各国共同维护海洋的秩序与稳定,避免……不必要的误解和紧张。”
这番话,看似冠冕堂皇,实则将“寒川威胁论”的帽子隐晦地扣了过来,并试图以“海洋自由”为名,约束寒川海军未来的行动空间。
林牧之手持玉杯,面色平静,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回应道:“公爵阁下过誉了。寒川发展海军,旨在保卫本国绵长的海岸线与合法贸易航线,抵御海盗与不虞之患,此乃主权国家之常情。我寒川历来主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从未想过以力压人。至于海洋秩序,”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向威廉姆斯,“真正的稳定,应建立在相互尊重与公平互利的基础之上,而非某一方的独断专行。寒川愿与所有热爱和平的国家一道,共商共议,寻求真正可持续的海洋之道。”
林牧之的回应,不卑不亢,既阐明了自身防卫性的立场,又巧妙地将“秩序”的定义权问题抛回给对方,暗示了对现有可能由奥伦特主导的不公平秩序的不满。宴会上的气氛,在看似和谐的乐曲声中,透着一股无形的张力。
威廉姆斯公爵微微一笑,不再纠缠于此,转而提出了一项更具体的“合作建议”:“陛下所言极是。为了增进相互理解,消除不必要的猜忌,我国有一个提议:可否允许我国派遣一个由顶尖船舶工程师和海军观察员组成的代表团,登舰参观‘定海号’?当然,仅限于非核心区域。这种透明的交流,必将极大促进两国军事互信。”
此言一出,陪坐的郑知远大将军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陈烁和林烁也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这分明是赤裸裸的技术窥探!
林牧之不动声色,轻轻放下酒杯,淡然道:“公爵阁下,我寒川有句古话,‘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定海号’乃我军最新锐战舰,涉及国防机密,恕不便对外展示。不过,”他话锋一转,“若贵国对船舶技术交流感兴趣,我格致学院倒很乐意与贵国学术机构开展关于基础造船理论、航海天文等民用领域的公开研讨。”
一番外交辞令的较量,双方都未达到预期目的,但试探的意图和底线已清晰可见。威廉姆斯公爵的访问,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奥伦特对寒川崛起愈发强烈的警惕和遏制意图。
外交试探的同时,经济与技术领域的暗流更加汹涌。
威廉姆斯使团离境后不久,户部尚书王玄策和工造总局会办大臣陈烁联袂求见林牧之,带来了令人忧虑的消息。
王玄策面色凝重地奏报:“陛下,奥伦特及其主导的‘西方贸易同盟’,近月来突然大幅提升了对我国出口的特种钢材、精密仪器、高级机床乃至部分稀有药材的关税,并设置了严格的出口配额。其理由是‘保护本国战略产业’和‘维护地区力量平衡’。此举,明显是针对我‘洪荒级’后续舰只的建造和高端制造业的发展!虽我自有替代渠道和产能,但成本骤增,进度势必受到影响!”
陈烁的奏报则更为具体和惊人:“陛下,更严重的是,格致学院和几家核心工坊近期接连发现技术泄密事件!虽未涉及‘龙心’核心,但一些应用于舰船辅助系统、新型农具的关键工艺图纸和部分新型合金的初步配方,疑似通过收买内部低级工匠或安插商业间谍的方式外流!皇甫大人正在严查,但迹象表明,背后有奥伦特情报网的影子。他们正在不惜一切代价,试图破解和追赶我们的技术!”
林牧之闻言,眼神锐利起来。经济封锁和技术窃取,这是比外交言辞更实质性的攻击。“看来,奥伦特是决心要延缓,甚至打断我们的发展步伐了。”他沉声道,“王爱卿,加大与波斯、天竺等国的贸易力度,开拓新的资源渠道,同时加速我自有替代技术的研发和量产。陈爱卿,格致学院和各大工坊,立即启动最高级别的保密审查和反间谍措施,重要技术环节,实行更严格的隔离与管控。告诉皇甫嵩,朕要见到成效!”
地缘战略层面的暗流,则更加诡谲莫测。
情报司主官皇甫嵩在一次深夜密奏中,带来了更令人不安的消息:“陛下,西线、南线均发现异常动向。奥伦特驻西域诸国的顾问团活动频繁,向其提供大量军事援助,并频繁举行联合演习,其假想敌不言自明。更值得警惕的是,他们似乎正在与我国西南山地几个一直心怀二心的土司秘密接触,提供武器,煽动叛乱,企图在我陆上后方制造事端,牵制我向海洋发展的精力。此外,南洋海域,奥伦特舰队的巡逻范围和频率也显着增加,并开始在一些关键航道岛屿上修建小型补给点。”
郑知远得知后,怒不可遏:“陛下!奥伦特这是陆海联动,全方位围堵!陆上煽风点火,海上步步紧逼!绝不能让其得逞!臣请加强西南边军,对不安分土司先行震慑,同时水师应前出南海,展示存在,绝不能让他们肆意蚕食!”
林牧之站在巨大的沙盘前,久久凝视着那些被标注出来的热点区域。奥伦特的战略意图非常清晰:通过制造全方位的压力,迫使寒川分散资源和注意力,延缓其海洋战略的实施,甚至诱使其陷入陆上冲突的泥潭。
“郑卿稍安勿躁。”林牧之最终开口,声音冷静,“奥伦特此举,正在朕意料之中。他们越是如此,越证明我们走对了路,让他们感到了威胁。”他下达指令:
“一、 西南方向,以抚为主,以剿为辅。 皇甫嵩,加强对土司的渗透与分化,恩威并施,揭露奥伦特阴谋,力求政治解决。边军提高戒备,对首要挑衅分子,可施以精准打击,但避免扩大化。
二、 南海方向,水师以护航、巡逻为主, 加强与沿岸友好邦国的合作,宣示主权,而非主动挑衅。 当前阶段,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完成舰队成军和训练,不宜过早进行战略摊牌。
三、 外交上,加大对西域、南洋诸国的争取力度, 扩大经济合作,提供力所能及的援助,瓦解奥伦特的包围圈。”
林牧之的策略,核心在于 “保持战略定力,避免随对手节奏起舞” 。他深知,寒川虽然实力大增,但根基尚需巩固,新兴的海军力量更需要时间成长。此时若冲动应对,正中奥伦特下怀。
然而,暗流并不止于外部。寒川帝国内部,在高速发展和社会转型中积累的一些矛盾,也在此刻悄然浮现。部分传统手工业者因机器普及而失业的不满,新兴工坊主与工匠之间的劳资纠纷,沿海与内陆地区发展不平衡引发的怨言,以及朝堂上部分保守派官员对“重海轻陆”政策的质疑……这些内部问题,在外部压力增大的背景下,容易被放大甚至被别有用心者利用。
林牧之在一次与太子心腹近臣的私下谈话中,曾忧心忡忡地感叹:“外患虽急,犹可御之;内忧若起,动摇根本。 如今外有强敌环伺,内有隐忧潜伏,治国之难,莫过于此。然,此亦是对我寒川制度韧性、社会凝聚力和执政智慧的最大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