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赦天下的余波未平,雍京皇城内的昭明殿,迎来了新朝第一次正式大朝会。
昔日旧朝的繁文缛节被大幅精简,但气氛却更加庄严肃穆。文武百官按新制分列两旁,许多面孔带着寒川系的干练,也有部分归附的旧臣,神色间夹杂着忐忑与好奇。
林牧之端坐于御座之上,未戴沉重的金冠,只束发戴了一顶简单的玉冠,玄色常服衬得他身形挺拔,目光扫过下方,锐利而沉静。
“诸位,”他开口,声音透过改进后的扩音装置,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大赦已毕,旧债已清。自今日起,昭明王朝将步入正轨。今日朝会,便是我朝立国根基之策的宣示!”
他微微抬手,侍立一旁的内官立刻将一份份加盖了“昭明共主之玺”的文书,分发到主要大臣手中。
“第一策,兴学重教,科技立国!”
林牧之的声音斩钉截铁。
“即日起,于雍京设立‘昭明科技院’,由我亲任院长。各州郡县,广设新式学堂,蒙学免费,教材统一刊印,以数理、格物为本,经史子集为辅!”
“科技院将下设机械、农学、矿冶、医药等各科,招募天下能工巧匠、奇思妙想者入院,专事研发。凡有成果,经核定,授予‘专利’,予以重奖!”
话音落下,下方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旧臣们面露惊愕,他们习惯了以文章取士,这“奇技淫巧”竟被提到如此高度?
苏婉清出列,手持一份预算草案,语气平稳却有力:
“共主,科技院及全国学堂首年预算草案已拟定。所需银钱,可由新设之‘皇家银行’发行‘建设国债’筹措,臣与财政司有把握平衡收支,不至增加百姓赋税。”
她说话时,指尖在袖中轻轻拨动,仿佛在默算数字,眼神冷静而自信。
一名原旧朝的老翰林忍不住出列,颤巍巍道:
“共主!此举……是否过于激进?士子读书明理,方是治国根本,这工匠之术……”
他话未说完,便感到一股锐利的目光落在身上,是站在武官首列的郑知远。郑知远手按刀柄,虽未言语,但那沙场淬炼出的杀气,让老翰林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林牧之并未动怒,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李翰林,你可知,寒川一县,因改良农具、兴修水利,粮产翻了几番?你可知,若无后装火炮、棱堡防御,我等要多少将士血洒疆场,才能平定北狄?”
他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重若千钧。
“读书明理,固然重要。但让百姓吃饱穿暖,让将士有精良器械保家卫国,让国家有富国强兵之基,这才是最大的理!科技,便是明这个理的最快途径!”
老翰林面红耳赤,讷讷不能言。
“第二策,均田减赋,民生为本!”
林牧之继续宣示。
“即日起,由农业院牵头,周雨晴总负责,重新丈量天下田亩,清查隐匿田产。旧有佃租过高者,一律按新律核减!无地、少地之民,可分得官田、荒地,头三年赋税减半!”
“同时,废除旧朝一切苛捐杂税,只保留田赋、关税、市税等主要税种,税率从轻,由财政司统一制定,张榜公布,杜绝层层盘剥!”
周雨晴站在文官队列中后部,她今日穿着合身的官服,肤色微黑,眼神却格外坚定。听到自己的名字,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的一穗早已干枯但颗粒饱满的稻谷——那是寒川试验田的第一代良种。
她深吸一口气,出列躬身:
“臣,周雨晴,领命!必竭尽全力,使天下田尽其用,民得其利!”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肩负重任的激动。
又有一位掌管过旧朝钱粮的官员出列,面带忧色:
“共主,均田减赋,固然能收民心。然则……国库收入必将锐减,朝廷用度、军费开支,何以维系?”
这次,不等林牧之开口,苏婉清便从容回应:
“王大人所虑,财政司已有对策。开源节流,双管齐下。节流者,汰撤冗官冗兵,简化行政流程。开源者,除稳定税基外,官营之钢铁、铁路、新兴工坊,其利颇丰;加之海外贸易关税,足以支撑。”
她顿了顿,看向林牧之,得到默许后,继续道:
“更重要的是,民富则国强。百姓有了余财,市面才能繁荣,商税自然增长。此乃活水之源,远胜杀鸡取卵。”
林牧之赞许地点头:
“苏主事所言,便是新政核心。昭明之富,不在于国库堆满金银,而在于民间仓廪充实!”
“第三策,四民平等,唯才是举!”
此言一出,满朝震动,比前两条更加石破天惊。
“即日起,废除士农工商的等级界限!工匠技艺精湛,可入科技院授官;农人善治田亩,可任农官;商人诚信经营,贡献卓着者,亦可获誉爵!”
“科举仍存,但内容革新,加入算学、格物实学。此外,开辟‘杂科’取士,凡有专长,皆可报考,量才录用!”
“昭明天下,不问你出身何处,只问你有何才能,愿为这新朝贡献多少力量!”
这一次,连一些寒川出身的官员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这几乎是彻底打破了千年来的传统!
赵铁柱站在殿门附近,以他工业负责人的身份得以列席。他听着这些话,敦实的身体微微颤抖。他想起了自己那个死于矿难的父亲,若在旧朝,他子承父业,永远只是个“匠户”。而现在……
他喉咙滚动,喃喃低语,只有自己能听见:“爹……您听见了吗?手艺……手艺也能当官了……” 他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挂着的一把小巧精致的钢尺——那是他毕生技艺的象征。
郑知远目光扫过全场,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沉声开口,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共主此策,英明!军中亦然!我昭明军能战无不胜,正因不论出身,只论战功与能力!寒川子弟兵中,多少农家儿郎、工匠之子,因功晋升,成为军中骨干?此策,正合我军魂!”
他这番话,带着血与火的实证,顿时压下了许多潜在的质疑。
林牧之站起身,走到丹陛边缘,俯瞰群臣,目光灼灼:
“此三策,便是昭明立国之基!兴学重教以开民智,均田减赋以固民心,四民平等以聚民力!”
“可能会有阻力,会有困难,但大势所趋,无可阻挡!”
“望诸位臣工,摒弃成见,同心协力,共筑此前所未有之新天!”
他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带着一种开创历史的决绝与激情。
“臣等谨遵共主之命,愿为昭明效死!”
以苏婉清、郑知远为首,所有大臣,无论新旧,齐声应和,声震屋瓦。
朝会散去,新政的诏书将以最快的速度,通过驿站、商队,传遍昭明的每一个角落。
一场远比军事征服更加深刻、更加波澜壮阔的变革,正式拉开了序幕。
林牧之站在空荡下来的大殿中,望着殿外明媚的阳光。
他知道,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