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你相信了吧，老头？”瑟兰妮双手叉腰，长发随着她夸张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她那双翠绿色的眼眸中闪烁着胜利的光芒，尖尖的精灵耳朵因为激动而微微颤动。
在伊修斯的领域之中，林泽他们确实通过了这位神秘导师的测试。
这个领域空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淡紫色，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光点，像是被凝固的星辰。
林泽能感觉到自己的每一个念头都在这里变得异常清晰，仿佛被放大了数倍。
测试的方法简单得令人不安。
在这个领域里，伊修斯竟然能够直接操控他们的心神！
那种感觉就像有人用无形的手指轻轻拨动他们的思维琴弦，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吐露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林泽记得那种被入侵的怪异感，就像有人在他的大脑里翻阅一本打开的书。
“这种能力简直匪夷所思……林泽低声喃喃。
“不止是匪夷所思，简直相当可怕。”瑟兰妮接过话头，她的声音里少见的带着一丝敬畏。
“我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能直接读取思想的魔法。”
面对瑟兰妮的无礼，伊修斯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宽容的微笑。
他雪白的长须随着轻笑微微颤动，像是被微风吹拂的柳枝。
“精灵族的直率果然名不虚传。”他温和地说道。
“呵呵，我自然是信了，既然如此，你们跟我来吧。”伊修斯用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抚长须，他转身时，长袍在地面上拖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林泽注意到老人走路时虽然缓慢，但每一步都异常稳健，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姿态。
“麻烦您了，谢谢。”林泽微微欠身，黑色长发垂落在肩头。
他能感觉到瑟兰妮投来的诧异目光。
精灵向来不习惯这种繁文缛节。
“既然是小弥尔的同伴，那么这种小事就没必要客气了。”伊修斯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长辈特有的慈爱。
林泽突然意识到，这位导师提到弥尔时的语气，就像在谈论自己疼爱的孙女。
三人穿过一条由发光水晶照亮的走廊，墙壁上悬挂着历代杰出学员的画像。
林泽注意到其中一幅画像特别显眼。
那是一位有着年轻面容姣好的女子，她的眼睛和弥尔惊人地相似。
“伊修斯老师好！”
“下午好，教授！”
“愿知识之光与您同在，导师。”
一路上，不断有学生向伊修斯行礼问候。
他们中有人类，有精灵，甚至还有几个林泽从未见过的亚人种族。
一个皮肤呈淡蓝色的少女，和一个背后生着透明翅膀的少年。
伊修斯对每个人都报以温和的微笑，时不时还会停下来询问某个学生的研究进展。
“喂，长毛的，这老头貌似挺受欢迎啊。”瑟兰妮凑到林泽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颈侧，她的声音压得极低，但林泽还是紧张地瞥了一眼前方的伊修斯，生怕被他听见。
“确实，估计他在这里的威望很高。林泽同样小声回应。
“包括刚才他展示的手段，我简直闻所未闻。”
他停顿了一下，犹豫地问道：“话说长耳朵的，你对‘领域’这东西有了解吗？”
瑟兰妮一边走一边用纤细的手指卷着一缕头发，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阳光透过走廊的彩绘玻璃，在她精致的脸庞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个东西……”
她最终开口，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迟疑。
“我也只是在古籍和族人的传说中听说过。
据说只有最强大的施法者才能创造属于自己的领域，在那里，他们几乎等同于神明。”她翡翠般的眼睛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但这次确实是第一次亲眼所见。”
林泽没有再说话，但他的思绪却如同暴风雨中的海面般翻腾。
如果领域魔法真的如此强大，那么掌握它的伊修斯究竟是何方神圣？
而弥尔又是如何与这样的人物相识的？
又转过几个弯后，伊修斯在一扇雕刻着复杂符文的橡木门前停下脚步。
门上的金属装饰呈现出日月交替的图案，在魔法的作用下缓缓旋转。
“到了。”伊修斯转身说道，银白色的眉毛下，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这边就是院长的办公室，而他就知道弥尔在哪里。”
老人整理了一下长袍的领口，对着林泽和瑟兰妮说道：“你们去吧，我还有课要上，就先告辞了。等之后有机会，我再来好好了解下你们。”
林泽注意到老人说最后一句话时，目光在他腰间的伴生剑上停留了片刻。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件武器，倒像是在看一件工艺品。
“嗯，真是麻烦您了，再见。”林泽再次行礼，这次鞠得更深了些。
“再见。”伊修斯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他的身影在长廊尽头渐渐模糊，最后完全消失在光影交错处。
林泽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院长室的门。沉闷的叩击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等待的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瑟兰妮不耐烦地用靴尖轻点地面，金属鞋跟与石质地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靠，这老家伙是不是骗我们！”她终于忍不住抱怨道，一屁股坐在地上，长腿随意地伸展开来。
“应该不会。”林泽又敲了敲门，这次力度更大。
但门后依然一片死寂，只有他们自己的呼吸声在耳边回响。
出于无奈，两人只好在门外等待。
瑟兰妮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把坚果，咔哧咔哧地嚼起来。
不愧是吃货，这是林泽第一想法。
“要来点吗？”她含糊不清地问，向林泽递过几颗。
林泽摇摇头，背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他注意到门框上刻着一行几乎被磨平的小字：“真理往往藏在最深的黑暗里”。
正当他想凑近看个清楚时，门突然无声地打开了。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院长。
索尔拉德佝偻着背，灰白的头发乱蓬蓬地支棱着，深陷的眼窝周围是浓重的黑眼圈。
他身上的长袍皱巴巴的，还沾着可疑的污渍。
最令人不安的是他的眼神。
那里面充满了疲惫与绝望，就像即将熄灭的烛火。
林泽压下心中的惊讶，上前一步说道：“您好，您是院长吗？我们是弥尔的同伴，听说弥尔在这边，特地前来寻找她！”
索尔拉德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就像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我听伊修斯说了你们的情况，现在弥尔的情况非常危险……”
院长干裂的嘴唇颤抖着：“你们在的话或许能帮到她。
快随我来，要是晚了……”
他没能说完，但未尽的话语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恐惧。
林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瑟兰妮已经跳了起来，坚果撒了一地。
“弥尔怎么了？”她的声音尖锐得几乎破音。
“那麻烦您快带我们去吧！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帮助弥尔!”林泽抓住院长枯瘦的手臂，能感觉到老人皮肤下脆弱的骨骼。
瑟兰妮冲到院长另一侧，精灵特有的敏捷让她几乎飘了起来：“作为同伴，我们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抛弃弥尔！”
索尔拉德深陷的眼睛在他们之间来回扫视，突然问道：“即使你们接下来承受的痛苦会是之前从未体会的，你们也不会放弃？”
“不会！”两人的回答斩钉截铁，在空荡的走廊里激起回音。
“好，既然如此……”
刹那间，整个院长室开始扭曲变形，两侧的书架像融化的蜡一样流动起来。
林泽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仿佛有人把他的大脑放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里。
当世界重新稳定下来时，他们已经站在一个圆形的石室中央。
这里没有明显的照明源，但墙壁自身散发着幽蓝的微光。
空气中弥漫着某种草药的味道，混合着的是血的气息。
林泽的目光立刻被石室中央的景象吸引。
弥尔躺在那里，身下是一大片已经干涸的血迹。
她的白色长发散开，像一滩水银铺展在石地上。
最令人心惊的是她身上的伤口：那些被光明荆棘刺穿的孔洞边缘泛着诡异的金光，而黑暗魔物留下的咬痕则不断渗出黑色的雾气。
“弥尔！！！”林泽的喊声撕心裂肺。
他踉跄着向前冲去，却在半路跪倒在地。
经过这么多天的朝夕相处，他从未见过弥尔如此破碎的样子。
那些伤口看起来不像是简单的物理伤害，更像是某种诅咒在蚕食她的生命。
瑟兰妮的反应更加直接。
精灵少女的尖耳朵完全贴在了头皮上，这是精灵极度愤怒时的生理反应。
“这……这究竟是谁干的！”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纤细的手指已经搭在了腰间的长弓上。
林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苦痛之歌。”
随着一道光芒闪过，弥尔身上最严重的几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但相应的，林泽的身体猛地弓起，就像被人当胸刺了一剑。
“呃啊啊啊啊啊！”惨叫声不受控制地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
那种痛苦难以形容。
仿佛有人将烧红的铁钎捅进他的内脏，又像是有无数利齿在撕咬他的每一寸肌肤。
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眼前炸开一片片血红的光斑。
“坚持住，长毛的！”瑟兰妮跪在他身边，却不敢触碰他。
林泽咬紧牙关，鲜血从嘴角渗出。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处被转移的伤痛：胸口那个被荆棘贯穿的感觉，左肩上被魔物撕咬的刺痛，这些痛苦在苦痛之歌的作用下被放大、延长，就像永远不会结束的酷刑。
“混蛋!”林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不管是谁把弥尔弄成这样，我……呃啊啊啊！”新一波的痛苦浪潮般袭来，这次更加凶猛。
他整个人瘫倒在地，四肢不受控制地痉挛。
原来刚才转移的只是最表层的伤害，真正的重创还在后面等着他。
瑟兰妮转向索尔拉德，精灵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告诉我，院长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弥尔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的声音危险地低沉，每个词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索尔拉德颓然坐在石室角落的石凳上，双手无力地垂在膝间。
“她自愿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为了自由……”老人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就在这时，弥尔的眼皮突然颤动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林泽强忍剧痛爬向她，汗水滴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
“弥尔？能听见我的声音吗？”他轻声呼唤，声音里满是希冀与恐惧。
石室陷入了紧张的寂静，只有林泽沉重的呼吸声在回荡。
然后，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弥尔的嘴唇微微分开，吐出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词一句话。
“林，林泽，你来了啊……”
“没错我来了，对不起我来晚了，都怪我，来晚了让你受到这样的痛苦……”林泽此时虽然十分痛苦，甚至说话都断断续续的，但是更多的仍然是自责。
他就不该让弥尔一个人回来，说到底，弥尔作为一个牧师，独自前往这么遥远的地方，发生意外都是很正常了。
“不要苦林泽，弥尔不怪你哦，一切都是弥尔擅作主张才会这样……”弥尔的声音十分虚弱，眼神也有些黯淡无光，但是她还是十分温柔的安抚林泽，替他抹去了眼泪。
林泽落泪身体上的疼痛自然是一部分，但是更多的是对自己的自责，和对弥尔的伤势严重的难过。
“又偷偷用苦痛之歌了吗林泽，这样会让你很难受吧，没事的，这些都是弥尔所要承受的，只要能有你们陪在弥尔身边，弥尔就很开心了……”
林泽此时已经因疼痛说不出话来。
“林泽你知道吗，弥尔疼的时候想到了好多事情，有妈妈，还有你，也有大家……”
弥尔虚弱的说着，下一刻，光明路的荆棘直接将二人贯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