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主干道上的空气凝滞如铁。
林泽那句“先踏过我的尸体”的嘶吼还在空中回荡,他眉心的血色小剑印记灼热得如同烙铁,银、紫、红三色气焰不受控制地升腾、扭曲,将他映衬得如同从地狱爬出的复仇之魂。
然而,这强行催动的力量,在野苟和向史眼中,似乎只是垂死挣扎中一点较为明亮的火星。
“勇气可嘉,可惜,愚蠢。”野苟轻轻摇头,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
他甚至没有做出明显的施法动作,只是抬起的指尖微微一勾。
刹那间,林泽周身的空间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沼泽!
无数只由纯粹阴影构成的、冰冷滑腻的手臂从虚空中探出,死死缠住了他的四肢和躯干,巨大的力量不仅束缚了他的行动,更在疯狂抽取他体内刚刚沸腾起来的力量!
三色气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呃啊!”林泽奋力挣扎,伴生剑上的光芒明灭不定,斩断一根阴影手臂,立刻又有更多缠绕上来。
他感觉自己像落入蛛网的飞虫,越是挣扎,束缚越紧。
“林泽!”弥尔惊呼,法杖顶端亮起圣洁的光芒,一道“闪耀光辉”的法术落在林泽身上,却只让那些阴影手臂微微波动了一下,效果甚微。
瑟兰妮没有任何犹豫,弓弦震响,三支附魔箭矢呈品字形射向野苟,试图打断他的施法。
箭矢快如闪电,精准地锁定了野苟的眉心、咽喉和心口。
然而,一直沉默如山的向史动了。他甚至没有完全拔出背后的古朴长剑,只是握着剑鞘随意地向前一挥。
“嗡。”
一道无形的、凝练至极的剑气壁垒凭空出现。
三支足以穿透钢甲的箭矢撞在壁垒上,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如同撞上坚不可摧的山峦,瞬间被震得粉碎,化作点点光屑消散。
瑟兰妮瞳孔骤缩,持弓的手微微颤抖。
这种差距,已经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范畴。
“小把戏。”向史淡漠地评价了一句,目光再次落回被弥尔紧紧护在身后的月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早已属于他们的物品。
野苟似乎对这场面感到有些无聊了。
“游戏该结束了。”他叹了口气,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更浓重的黑暗在他掌心汇聚,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球。
“本来还想多看看你这奇异的力量能绽放多久……”
死亡的阴影如同巨网般罩下。
林泽目眦欲裂,阴影的束缚让他几乎无法动弹,体内力量被疯狂抽取,伴生剑变得沉重无比。
绝望如同冰水,浇灭了他强行燃起的斗志。
不!
不能就这样结束!
至少……至少要让他们有人能活下去!
艾莉西娅!
这个名字如同最后的闪电划过他近乎黑暗的脑海。
他猛地想起怀中那枚冰冷的、刻满符文的金属徽章!
艾莉西娅留下的唯一希望!
顾不上会不会暴露这最后的底牌,也顾不上使用后可能再无依仗,林泽用尽残存的力气,疯狂地将体内仅存的、未被阴影吞噬的魔力,不顾一切地注入徽章之中!
同时,他在心中,用尽所有的意念嘶吼:
“艾莉西娅·维兰!”
“艾莉西娅·维兰!!”
“艾莉西娅·维兰!!!”
三声真名呼唤,伴随着他所有的绝望与祈求,轰入那枚徽章。
徽章瞬间变得滚烫!
上面的符文逐一亮起,爆发出刺眼欲盲的银色光辉!
一股强大的、迥异于在场任何人的能量波动如同水波纹般急速扩散开来,甚至暂时冲散了缠绕林泽的部分阴影手臂!
“哦?”野苟轻咦一声,掌心的黑球微微一滞,眼中首次露出了些许认真之色。
“空间传讯?还有后手?”
向史也微微侧目,古井无波的眼神扫过那枚发光的徽章。
林泽心中涌起一股狂喜!
成功了!
她收到了!
她能来!
弥尔和瑟兰妮也看到了希望,紧张地望向四周,期盼着那位科学院院长的身影能撕裂空间,降临此地。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一秒,两秒,三秒……
银色的光芒在达到顶点后,开始不稳定地闪烁,徽章本身发出了细微的、不堪重负的“咔嚓”声。
符文一个接一个地黯淡、熄灭。
预想中的空间通道没有出现,艾莉西娅那带着调侃或冷静的声音也并未响起。
周围只有血雾在缓缓流淌,以及野苟逐渐变得讥讽的笑容。
徽章最后闪烁了一下,彻底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比之前更加灰暗,表面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
然后,它从林泽怀中滑落,掉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发出一声轻响,如同敲碎了最后希望的丧钟。
召唤……失败了。
艾莉西娅没有来。不知是被更紧要的事情绊住,是这血雾区域干扰了传讯,还是……她留下的这枚徽章,本身就无法从这片被诅咒之地成功求援?
无论原因为何,结果已然注定。
林泽眼中的光芒,随着徽章的黯淡,彻底熄灭了。
最后一丝力气仿佛也被抽空,他甚至连站立都无法维持,膝盖一软,若非阴影手臂还在缠绕,几乎要跪倒在地。
“呵……呵呵……”野苟低笑起来,摇了摇头,仿佛在嘲笑林泽这不自量力的最后尝试。
“看来,你们的救星……似乎很忙。”
他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掌心的黑球骤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他并指如剑,朝着前方轻轻一划。
一道薄如蝉翼、几乎看不见的黑暗之刃悄无声息地掠过空间。
“噗!”
利刃入肉的闷响。
瑟兰妮还保持着张弓欲射的姿态,眼神中的锐利却瞬间凝固。
一道细细的血线出现在她修长的脖颈上。
下一刻,她美丽的头颅与身体分离,滚落在地,脸上残留着惊愕与不甘。
无头的躯体晃了晃,沉重倒下。
“瑟兰妮姐姐!!”弥尔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眼泪瞬间涌出。
几乎是同时,向史也动了。
他一步踏出,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弥尔面前。
弥尔下意识地想要举起法杖格挡,但对方的速度快得超出了她的反应极限。
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如同铁钳般,再次扼住了她纤细的脖颈,将她轻易地提离地面。
“唔……呃……”弥尔的双手徒劳地掰扯着那只手,双腿无助地踢蹬,脸颊因缺氧迅速变成青紫色。
颈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放开她!畜生!!”林泽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疯狂挣扎,阴影手臂被他挣得寸寸断裂,但他刚挣脱束缚,向史冰冷的目光便扫了过来。
仅仅是被那目光凝视,林泽便感觉如同被万钧巨山压顶,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刚刚凝聚起的一丝力量再次溃散,整个人被无形的压力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向史的手指缓缓收紧。
“咔吧……”
又是一声清脆而令人绝望的碎裂声。
弥尔所有的挣扎戛然而止。
她那双总是带着温柔和关切的眼眸,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空洞、灰暗。
她小小的脑袋无力地歪向一边,身体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软软地垂落。
向史像丢弃一件破旧的玩偶,随手将弥尔的尸体重重甩向一旁,与瑟兰妮倒在了一处。
“不……不……不!!!”林泽的嘶吼变成了绝望的哀嚎,鲜血不断从口中溢出,目眦欲裂,灵魂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撕碎。
野苟缓缓走到被无形压力镇压在地的林泽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不错的眼神,可惜……”他抬起脚,那只普通的靴子再次蕴含着千钧之力,朝着林泽的头颅,缓缓踩下。
林泽死死地盯着他,眼中是滔天的恨意与不甘,却连一丝反抗的力量都已没有。
就在靴底即将触及他头颅的瞬间……
“嗡!”
他眉心的血色小剑印记最后一次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一股混乱、暴戾、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猛地炸开!
野苟的靴子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微微阻了一瞬,他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
但也仅仅是一瞬。
下一刻,他的脚毫无阻碍地落下。
“噗!”
如同熟透的西瓜被碾碎。
世界,陷入一片永恒的、冰冷的黑暗。
……
水月城边缘,重归死寂。
血雾依旧缓缓流淌,将新添的尸骸与绝望悄然吞没。
野苟收回脚,瞥了一眼地上那具无头的残躯,以及旁边两具逐渐冰冷的少女尸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向史则走到瘫软在地、精神已然彻底崩溃、连哭泣都发不出的月面前,如同拎起一件物品般,将她提起。
“清理完毕,目标回收。”他淡漠地陈述。
野苟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染血的废墟。
“走吧。”
两道身影,带着失去意识的月,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血雾,消失不见。
只留下满地狼藉,三具逐渐冰冷的尸体,以及一枚静静躺在尘埃中、布满裂痕、再无光泽的金属徽章。
风穿过废墟,呜咽着,仿佛在为这又一次轮回的终结,奏响无声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