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尘子背对着林凡,负手而立。
破败的道观里,只剩一尊掉漆的神像陪他演默剧。
夕阳从漏风的窗棂斜照进来,把他道袍上的补丁镀了层虚张声势的金边。
“徒儿。”他沉痛开口,“咱观里……没米了。”
林凡正蹲在地上研究蚂蚁搬家,闻言头也不抬:“哦。那您饿着吧,我昨天帮王婶写家书,换了两馒头,藏枕头底下了。”
“逆徒!”玄尘子旋风般转身,痛心疾首,“为师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就忍心看为师喝西北风?”
“忍心。”林凡戳戳蚂蚁,“上个月您偷我馒头,说是借,至今没还。”
玄尘子噎住,眼神飘忽。
忽地,他凑近,神秘兮兮从袖袋摸出个布包。
层层揭开,是几把锈迹斑斑的小剑、几块灰扑扑的石头。
“瞧!”他压低嗓音,“为师压箱底的宝贝——上古仙器!”
林凡瞥一眼:“上次您说这是太上老君炼的丹炉,结果让李大爷拿去腌了酸菜。”
“这次绝对真货!”玄尘子唾沫横飞,“你看这剑纹,这灵气……虽略有磨损,但绝对是宝贝!”
林凡拈起一把小剑。
指尖刚触到,剑身“咔”一声,断成两截。
师徒沉默对视。
窗外乌鸦嘎嘎飞过。
“咳咳……岁月不饶人,仙器也会老化嘛。”玄尘子面不改色,“但忽悠……呃,卖给识货的,准能发财!”
林凡叹气:“所以,您想让我去摆摊?”
“聪明!”玄尘子拍他肩,“卖的钱三七分!”
“我七您三?”
“想得美!为师七你三!毕竟货源是我出的!”
林凡扭头就走。
玄尘子一把拽住:“五五!五五总行了吧?再低我跟你急!”
次日清晨,镇东集市。
林凡板着脸,蹲在角落。
面前破布上摆着“仙器”:断剑、裂石、还有玄尘子不知从哪捡的破铃铛。
布幡迎风招展,上书玄尘子亲笔:“上古灵宝,有缘者得”。
字歪扭得像蚯蚓爬。
隔壁卖菜大娘探头:“小道士,这玩意儿真有人买?”
林凡木然道:“我师尊说,心诚则灵。”
“心诚的傻子不好找哟。”大娘摇头,递来个番茄,“喏,吃点东西,看你脸绿的。”
日头渐高,行人匆匆。
无人驻足。
倒是有条野狗凑近,嗅嗅石头,嫌弃地走开。
林凡正发呆,一道阴影罩下。
是个富态中年男子,锦衣玉带,指尖搓着玉扳指。
他眯眼打量布幡,又瞄瞄林凡。
“小道友,”他开口,“这些……真是仙器?”
林凡按玄尘子教的,垂眸作高深状:“缘到自然知。”
男子拿起铃铛摇晃。
铃铛哑巴似的,一声不吭。
“怎么不响?”
“此乃静心铃,”林凡硬着头皮编,“无声胜有声。”
男子挑眉,又拈起断剑:“这又如何说?”
“剑气内敛,非危急时刻不显。”
男子忽地笑了:“有点意思。多少钱?”
林凡按师尊吩咐,伸五指:“五两……黄金。”
“成交。”男子爽快掏钱袋。
林凡一愣。
真遇上傻子了?
就在钱袋将落未落时,一声暴喝炸响:“修士管理队执法!闲人避让!”
人群哗然散开。
几名身穿统一蓝袍的修士大步而来,为首者面沉如水,腰间令牌刻“管”字。
富态男子脸色一变,缩手退入人群。
蓝袍队长扫视地摊,冷笑:“无证售卖假冒仙器,依律没收货物,罚款百两!”
林凡头皮发麻。
玄尘子从哪钻出,扑到摊前作揖:“官爷明鉴!这都是祖传宝贝,绝非假货!”
“宝贝?”队长脚尖踢踢断剑,“这破铜烂铁?”
玄尘子猛掐林凡后腰。
林凡吃痛,福至心灵,想起师尊密授的“厄运碰瓷大法”。
他暗中催动灵根,一丝极微弱的厄运气息飘向队长。
恰时一阵妖风卷过,掀飞队长帽子。
队长弯腰捡帽,不慎踩中果皮,踉跄扑向玄尘子。
玄尘子顺势倒地,捂胸哀嚎:“打人啦!管理队打老人啦!”
队长恼羞成怒:“胡扯!我根本没碰到你!”
玄尘子翻滚得更卖力:“内伤!我肯定内伤了!徒儿啊,为师怕是不行了……”
林凡配合抹泪:“师尊!您要撑住啊!”
围观群众指指点点。
队长气得脸发青,又去抓“证物”。
手刚触到石头,那石头竟“噗”地裂开,喷他一脸灰。
队员憋笑,队长暴跳如雷:“统统带走!”
混乱中,林凡只觉后领一紧,被玄尘子揪起。
老道身手矫健,哪像重伤?
“风紧扯呼!”他低吼,卷起包袱皮,拽着林凡钻入人群。
管理队猛追。
可怪事频发——
有人突然撒了满地黄豆,队员滑倒一片;
路边货架莫名倒塌,阻住去路;
队长追得最急,却连踩三坨狗屎。
师徒狂奔至镇外小树林,扶树喘气。
玄尘子抹汗,得意道:“瞧见没?厄运灵根,跑路神器!”
林凡喘着问:“仙器……全丢了?”
“屁的仙器!”玄尘子掏掏袖袋,摸出把完整小剑,“真货在这儿呢!摊上那些是糊弄傻子的!”
林凡无语。
玄尘子忽正色:“不过今日之事,倒让为师发现你灵根一妙用。”
“啥?”
“霉运传染,”玄尘子眼透精光,“虽控制不稳,但已能扰敌。好好练,将来坑蒙拐……咳,防身有大用!”
林凡翻个白眼。
夕阳把师徒身影拉长,一个嘚瑟,一个蔫巴。
道观依旧破,债务依旧在。
但玄尘子哼起了小调。
因为逃跑时,他顺手摸走了队长的钱袋。
“今晚加餐!”他晃着钱袋,叮当响。
林凡抬头望天。
天道好轮回,这债,怕是越还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