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炼阁的请柬像一块华丽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鱼饵,在清风观这潭死水里投入,激起了玄尘子无限的遐想(主要是对免费茶点和潜在富婆的遐想),但也仅仅只是遐想。
现实是,请柬不能当饭吃,更不能还债。
送走那位倒霉透顶的刘管事后,玄尘子捧着请柬研究了半天,最终也只能悻悻地将其塞回袖子,嘟囔着“郡城路费太贵,得不偿失”,然后继续将灼热的目光投向林凡,催促他赶紧去完成那个寻找毒箭蛙的“高回报”任务。
林凡磨磨蹭蹭,正准备硬着头皮出门,去面对那只可能自爆的青蛙时——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敷衍的撞击,也不是刘管事那种带着怨气的敲打,而是沉重、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隐隐的威胁!
每一声都像敲在人的心脏上,震得那扇破木门瑟瑟发抖,门楣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玄尘子和林凡同时脸色一变!
这种敲门声…来者不善!而且绝非善茬!
“谁啊?!”玄尘子壮着胆子,隔着门喊了一嗓子,声音却有点发虚。
门外,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如同金属摩擦:
“仙界普惠贷,风险控制部,上门核查。开门。”
仙界普惠贷!
这五个字如同五道惊雷,瞬间劈得林凡脸色惨白,手脚冰凉!讨债的!真的上门了!而且还是什么…风险控制部?听起来就比之前的业务员可怕一百倍!
玄尘子的脸也瞬间垮了下来,小眼睛滴溜溜乱转,瞬间闪过“跑路”、“装死”、“赖账”等无数念头,但最终都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天道血契之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他狠狠瞪了林凡一眼,压低声音:“看你干的好事!”然后不情不愿地,哆哆嗦嗦地抽掉了那根“闩门神棍”。
门开了。
门外站着两名修士。
与之前那两位穿着推销员制服、面带假笑的业务员完全不同。这两位一身漆黑的劲装,面料隐隐有流光闪烁,显然是附带了防御法阵。他们腰间挂着统一的制式长刀,刀鞘上刻着“普惠”二字和一道闪电纹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炼气后期(甚至可能是筑基期)的灵压,冰冷而肃杀。
为首的是一位面容冷峻的中年修士,他目光扫过破败的道观,最后落在面如土色的林凡身上,毫无波澜地开口:
“林凡?”
林凡喉咙发干,艰难地点点头。
冷面修士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简,神识一扫,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根据天道血契记录,阁下于我司借贷本金一万灵石,分期一期,约定还款额一千一百灵石,还款日已于昨日截止。截至目前,本息合计拖欠一千一百灵石。另,根据契约补充条款第十七项,逾期未还,每日追加滞纳金为本金的百分之一,即每日一百灵石。截止此刻,已逾期一日,滞纳金一百灵石。欠款总额:一千二百灵石。”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林凡的心口,砸得他头晕眼花,几乎站立不稳。
一千二百灵石!这才一天!就涨了一百!这比抢钱还快啊!
“此外,”冷面修士语气毫无起伏,继续宣读,“根据风险评估,阁下名下抵押物‘清风观’地契,估值仅为八百灵石,远低于贷款总额。且阁下近期并无稳定收入来源,还款能力堪忧。根据我司风险控制条例,现正式通知阁下:贷款合同提前终止,请于今日内,一次性还清全部欠款一万三千八百五十灵石!否则,我司将依据天道血契,强制执行抵押物收回程序!”
一次性还清!一万三千八百五!
林凡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过去!这简直是把他往死路上逼!
玄尘子一听也急了,跳脚道:“一万三千八?!你们这是敲诈!借一万到手九千,才几天功夫就要还一万三?!还有没有王法了!”
冷面修士冰冷的目光扫向玄尘子:“玄尘子道长,阁下作为担保人,负有连带清偿责任。若主债务人无法偿还,我司有权向阁下追偿全部债务。请问,阁下是否准备代其偿还?”
玄尘子瞬间噎住,脸憋得通红,猛地后退一步,把林凡往前一推:“冤有头债有主!谁借的钱找谁!贫道只是担保!担保懂吗?就是…就是看着他别跑路!没钱!贫道穷得叮当响!”
林凡:“…”师尊,您卖徒弟卖得可真干脆啊!
冷面修士似乎对玄尘子的反应毫不意外,重新看向林凡:“林凡,你的选择?还款,还是…收观?”
林凡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拿什么还?砸锅卖铁也凑不出一个零头!
“看来你选择默认强制执行了。”冷面修士点点头,对身后的同伴示意了一下。
那名同伴立刻上前一步,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造型奇特的罗盘状法器,开始对着清风观四处扫描,同时拿出玉简记录:
“抵押物:清风观。占地面积:零点三亩。主体建筑:大殿一间,偏房两间…评估:木质结构,严重腐朽,虫蛀严重,估值…五十灵石。”
“附属设施:古井一口…评估:井水灵气稀薄,估值…五灵石。”
“防御阵法:无。灵田:无。灵兽:无…”
“总体评估:固定资产估值八百五十五灵石…远低于债务总额。建议:强制收回,挂牌拍卖。”
那名修士每报出一项,林凡的心就沉下去一分。原来他们这破道观,在别人眼里就值这么点破烂钱!
玄尘子更是听得捶胸顿足:“有眼无珠!有眼无珠啊!我这观是破了点,但地段好啊!山清水秀,聚风藏气!是块风水宝地!起码值…值两千灵石!”
冷面修士根本不理他,完成评估后,对林凡道:“评估完毕。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今日之内,凑齐一万三千八百五十灵石。否则,明日此时,我司将前来接收道观,并进行公开拍卖。至于你…”
他的目光扫过林凡,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因无力偿还债务,将被打入‘灵契黑名单’,终身无法获得任何正规金融机构的服务。同时,我司保留追究你其他法律责任的权利。”
说完,他根本不给林凡再说话的机会,转身便走。另一名修士收起法器,紧随其后。
两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像一阵冰冷的阴风刮过,只留下绝望的师徒二人。
破木门吱呀作响,仿佛在哀嚎。
林凡瘫坐在地上,面无人色,大脑一片空白。
一万三千八百五十灵石…一天之内…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道观要被收走了…他还要上黑名单…师尊肯定会被牵连…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玄尘子也是脸色铁青,在原地焦躁地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比道爷我还黑!一天一百滞纳金?他们怎么不去抢!”
他猛地停下脚步,盯着失魂落魄的林凡,眼神变幻莫测。
“徒儿啊…”玄尘子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温和”,带着一种诱哄的味道,“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能救咱们了…”
林凡茫然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希望:“师…师尊…您有办法?”
“唉!”玄尘子长叹一声,演技浮夸地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为师本来不想动用这份…‘祖传的底蕴’的!但为了保住咱们这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基业,为了你不被打入黑名单,为师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林凡眼睛一亮:“祖传的底蕴?师尊您…您还藏着宝贝?”
“咳咳!”玄尘子从袖子里极其郑重、小心翼翼地…掏出了那张百炼阁的请柬!
林凡:“???”
“你看!”玄尘子指着请柬上百炼阁的徽记,唾沫横飞,“百炼阁啊!郡城最大的法宝商行!富可敌国!他们突然送来请柬,肯定是发现了咱们清风观潜在的价值!发现了你…呃…或许还有为师…那被尘埃掩盖的绝世天赋!”
林凡嘴角抽搐:“师尊…这请柬…可能是他们发错了…”他想起刘管事那倒霉样,总觉得这请柬来得诡异。
“胡说!”玄尘子眼睛一瞪,“这就是机缘!天大的机缘!只要我们去参加这个鉴宝会,凭为师的眼光和你那…那特殊的体质(倒霉也是一种特点嘛),说不定就能慧眼识珠,捡个漏!或者被哪位长老看上,收为弟子!到时候,区区一万多灵石,还不是九牛一毛?!”
林凡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这靠谱吗?怎么听着像天方夜谭?
“可是…师尊,去郡城的路费…”林凡弱弱地提醒。
“路费?”玄尘子大手一挥,一脸“这都不是事儿”的表情,“把为师那件‘百衲伏魔仙衣’当了!再把‘降妖除魔百宝囊’里的‘神兵利器和灵丹妙药’处理一下!凑个路费绰绰有余!”
林凡:“…”他想起那件霉运仙衣和那堆破烂,这能当出钱来?
“别犹豫了!”玄尘子一把将他拉起来,语气斩钉截铁,“这是咱们唯一的希望!赌一把!赢了,会所嫩…呃,灵石大把!输了…大不了回来一起睡大街!”
林凡被师尊这破釜沉舟(破罐破摔)的气势给唬住了,迷迷糊糊地就点了头。
“好!就这么定了!”玄尘子一拍大腿,小眼睛里闪烁着赌徒般的兴奋光芒,“赶紧收拾东西!咱们今晚就…跑路!去郡城碰运气!”
“啊?今晚就走?”林凡惊呆了。
“废话!等明天人家来收房子吗?!”玄尘子瞪了他一眼,风风火火地冲回屋里,开始翻箱倒柜,嘴里还念叨着,“得快!还得想办法躲开‘普惠贷’的眼线…幸好道爷我早有准备…”
林凡站在原地,看着师尊忙碌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那张轻飘飘的请柬,感觉这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
一天之内,凑齐一万三千八百五十灵石?
唯一的希望,是去郡城参加一个莫名其妙的鉴宝会,靠捡漏还债?
这计划…怎么听着比他的厄运体质还要不靠谱啊?!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张冰冷的矿洞地图。
或许…留在黑风山矿洞里碰运气,生存几率还更高点?
(第二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