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尘子那碗“霉运也是运”的剧毒鸡汤,效果堪比劣质蒙汗药,短暂地麻痹了林凡的神经,却无法真正填饱肚子,更无法变出通往郡城的盘缠。
现实的冰冷,很快将师徒二人从“郡城暴富”的幻想中浇醒。他们依旧身无分文(那五枚铜板吃了馄饨),臭名昭着,且债务缠身。清泉镇的任务圈,对他们而言已经彻底关闭,甚至达到了“闻其名而色变,见其人而遁走”的境界。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呃…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玄尘子蹲在镇外破庙的门槛上,有气无力地念叨着,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响亮的“咕噜”声,打断了他的“励志”演讲。
林凡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看着手里最后半块硬得能崩掉牙的杂粮饼(战略储备粮之一),眼神空洞。师尊的鸡汤再毒,也抵不过现实的饥饿和绝望。
“不行! 坐以待毙不是道爷我的风格!”玄尘子猛地站起来,脸上浮现出破釜沉舟的赌徒神色,“必须想办法搞到路费! 既然没人愿意组我们…”他的目光猛地 锁定在林凡身上,小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光。
林凡被看得心里发毛:“…师尊?您…您想干嘛?”
“徒儿!”玄尘子一把抓住林凡的肩膀,声音因激动(和饥饿)而颤抖,“眼下只有一个办法了! 你! 独自去接任务!”
“我?! 独自?!”林凡吓得差点跳起来,脸色瞬间惨白,“不!不行!师尊!我…我一个人不行的!我一定会搞砸的!会出人命的!”他的厄运体质他自己清楚,单独行动?那简直是移动的天灾!走路上都可能被雷劈!
“怕什么!”玄尘子眼睛一瞪,强行灌输他的毒鸡汤逻辑,“别忘了为师的话! 你这体质是 ‘因果律防御反伤光环’ ! 看似倒霉,实则 专克宵小 ! 你一个人行动, 目标小 , 灵活性强 ! 说不定反而能 避开那些需要团队协作才会触发的大型厄运 ! 专挑那种 最简单的、 狗都不做的 丙下任务 ! 报酬少点没关系! 积少成多! 蚊子腿也是肉!”
“可是…”
“没有可是!”玄尘子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道爷我 远程指导 你! 做你的 坚强后盾 ! 放心! 出不了大事! 真要遇到解决不了的危险… 你就… 你就 高喊‘师尊威武’ ! 道爷我 自有秘法 感应到, 会立刻 神魂出窍 前来救你! (大概吧)”
林凡:“…” 师尊您上次神识离体差点没回得来好吗?!
但在玄尘子连哄带骗、威逼利诱(主要是描绘郡城美食和“万一成功”的虚假蓝图)下,林凡最终还是被迫接下了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第二天,林凡穿着那身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道袍(玄尘子连夜给他“开光”加持过,称能“微幅提升幸运”,但看起来更像乞丐装了),如同奔赴刑场般,一步三回头地再次来到了镇守府任务堂附近——他不敢进去,只敢在广场边缘那些私人发布的小布告栏前徘徊。
玄尘子则躲在远处一个茶摊的角落(用最后一点面子赊了碗白水蹲着),贼眉鼠眼地远程监视,时不时用蹩脚的传音入密(消耗微薄灵力,声音断断续续像漏风)指导:
“左边! 对! 那个 ‘寻找走失的灵宠豚猪’ ! 丙下! 报酬三碎灵! 快接!”
“师尊…那豚猪图片看起来…好像中了毒? 舌头是紫色的…”
“…呃… 那右边! ‘清理张大娘后院杂草(备注:杂草可能略微变异)’ ! 丙下! 报酬五碎灵! 就它了!”
林凡硬着头皮,在一众修士警惕、厌恶、看好戏的目光中,如同做贼般,接下了那个“清理变异杂草”的丙下任务。报酬低得可怜,但好在是私人发布,不需要严格审核,签个简单的契约即可。
发布任务的张大娘看到林凡,眼神也有些犹豫和害怕,但似乎确实急着清理后院,最终还是忐忑不安地给了他地址和一把锈迹斑斑的锄头。
林凡拿着锄头,感觉自己像个被放逐的囚犯,在无数道“瘟神又出来害人了”的目光中,孤零零地走向镇子边缘张大娘的家。
一路上,他精神高度紧张,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踩到蚂蚁窝或者撞到哪家的晾衣杆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放松点! 自然点! 就跟回家一样! 道爷我看着你呢!”玄尘子漏风般的传音还在耳边聒噪。
好不容易有惊无险(只是平地摔了一跤,磕破了膝盖)地到达张大娘家,林凡看着那个被篱笆围着的小后院,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哪是“略微变异”的杂草?!
整个后院几乎被一种通体漆黑、长满细小倒刺、根部隐隐渗出紫色粘液的诡异藤蔓给覆盖满了!这些藤蔓甚至爬上了院墙和屋檐,散发着一种令人头晕的甜腻气味!这分明是轻度魔化的植物!至少是丙中甚至丙上的难度!张大娘绝对隐瞒了情况!
林凡头皮发麻,转身就想跑。
“怕什么! 不就是长得丑点的杂草吗?! 挖它! 锄头在手,天下我有! 上! 道爷给你 精神加持 !”玄尘子的传音及时(?)响起,充满了盲目的乐观。
林凡欲哭无泪,只好硬着头皮,举起那把锈锄头,对着最近的一簇魔化藤蔓挖了下去——
“咔嚓!”
锄头毫无悬念地 崩掉了一个大口子!那藤蔓坚硬如铁!反而震得林凡虎口发麻!
“嗤——!”
被攻击的藤蔓仿佛被激怒了,猛地 喷射出一股 紫色的、带有腐蚀性的 汁液!
林凡吓得就地一个翻滚(厄运附赠的闪避本能?),险之又险地躲开了!汁液溅射到旁边的土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白烟!
“我靠! 还会喷毒?! 这什么鬼东西?!”林凡脸色发白。
“区区毒液! 何足挂齿! 找它的根! 挖根! 擒贼先擒王!”玄尘子还在那瞎指挥。
林凡没办法,只能绕着院子,艰难地寻找藤蔓的主根。过程中,他不小心又踩到了几株藤蔓,引发了连环毒液喷射,搞得他狼狈不堪,道袍被腐蚀出好几个洞。
终于,在院子角落,他发现了一株格外粗壮、颜色深紫、如同心脏般微微搏动的主藤!
“就是它! 砍了它!”玄尘子尖叫。
林凡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破锄头,用尽全力朝着主藤根部砍去!
“铛!”
一声脆响!锄头直接崩断!半截锄头飞出去,恰好打翻了旁边一个蜂箱!
“嗡嗡嗡——!!!”
一群被惊扰的、脾气暴躁的 铁针蜂 汹涌而出!它们似乎受到了魔化藤蔓气息的影响,变得更加狂躁,无视了藤蔓,径直朝着 离得最近的、充满生人气息的 林凡 扑了过来!
“妈呀!”林凡魂飞魄散,抱头鼠窜!铁针蜂尾针有毒,虽然不致命,但被蜇一下能肿三天!
他绕着院子疯狂奔跑,试图躲避蜂群,慌乱中又踩到了好几处藤蔓,引发了更多的毒液喷射!
一时间,小院里毒液与蜂群齐飞,惨叫共嗡鸣一色!场面极度混乱!
“冷静! 徒儿冷静! 运用步法! ‘清风步’ ! 对! 走位! 风骚走位!”玄尘子的传音不但没用,反而更添混乱。
林凡被蜇了好几下,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完成任务,而是在渡劫!
就在他快要被蜂群包围的危急关头——
也许是他慌不择路的奔跑踩松了地面,也许是藤蔓的腐蚀液削弱了地基,也许是他纯粹的倒霉…
他脚下那块地,突然 塌陷了!
“噗通!”
林凡毫无防备,直接掉进了一个 黑漆漆的、不知何时存在的 地洞里!
蜂群在洞口盘旋了一会儿,失去了目标,渐渐散去。
地洞不深,但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弥漫着一股土腥味和…淡淡的药香?
林凡摔得七荤八素,浑身疼痛,心里充满了绝望。完了,任务没完成,还掉坑里了,这次死定了…
“徒儿! 徒儿你没事吧?! 回答为师!”玄尘子的传音变得焦急起来,信号似乎更差了。
“师尊…我掉洞里了…怎么办…”林凡带着哭腔回应。
“洞? 什么洞? 莫非是… 机缘?! 快! 摸摸看! 洞里有什么? 说不定是 前辈洞府 ! 有 传承 ! 有 法宝 !”玄尘子的声音瞬间从焦急变为极度兴奋。
林凡无语,只能忍着痛,在黑暗中摸索。
很快,他的手指触碰到了几块坚硬、冰凉、表面粗糙的东西…摸起来…像是…萝卜?但又不太一样…
他下意识地用力一拔!
“噗!”一声轻响,东西被拔了出来。同时,一股更加浓郁的 药香散发出来。
借着洞口透下的微光,林凡看清了手中的东西——那是一种通体呈 深褐色、形状不规则、表面布满根须的块茎。
“这…这是什么?”林凡茫然。
“快! 闻闻! 尝尝! 看看是什么宝贝!”玄尘子激动地催促。
林凡下意识地凑近闻了闻,药香扑鼻。他犹豫了一下,用指甲抠下一点点表皮放入口中…
一股苦涩、但随后回甘、并带着微弱灵气的味道在舌尖化开…
“师…师尊… 好像是… ‘土精参’ ? 而且… 年份不低 ?”林凡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土精参虽然只是一阶灵药,但年份久的也能值点钱!这手里一株,看品相,起码值两三块灵石!
“什么?! 土精参?! 还年份不低?! 哈哈哈! 天助我也! 我就说是机缘吧! 快! 快挖! 看看还有没有!”玄尘子狂喜。
林凡也激动起来,暂时忘记了疼痛,开始在洞里疯狂挖掘。
果然!这个不起眼的地洞里,竟然藏着一个小型的 土精参窝!虽然大部分年份尚浅,但足足有五六株达到了可用的年份!
价值…起码十几块灵石!
虽然依旧杯水车薪,但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一笔横财!
林凡小心翼翼地将所有成熟的土精参挖出,用破布包好,揣进怀里。心脏砰砰直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他竟然…因祸得福了?难道师尊的毒鸡汤…真的有点用?霉运到头…终有救?
“哈哈哈! 怎么样?! 为师说的没错吧?! 霉运就是运! 危险就是机遇! 快! 爬出来! 咱们有钱了!”玄尘子得意忘形。
林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地洞里爬出来,浑身泥土,狼狈不堪,但怀里揣着“巨款”,脸上却忍不住露出一丝傻笑。
院子里的魔化藤蔓似乎因为主根被林凡无意中 踩塌地洞时 震伤了(?),变得有些萎靡,毒液也不喷了。
林凡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子和嗡嗡声渐消的蜂群,心有余悸,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捡起那半截断掉的锄头,象征性地对着萎靡的主藤砍了几下,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张大娘的家。
当他将任务契约(以及那半截断锄头)交还给忐忑不安的张大娘,并没有索取那五碎灵报酬(主要是心虚和不好意思)时,张大娘看着后院那片明显被“摧残”过、但似乎暂时安静了的藤蔓,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喜,甚至对林凡投去了一丝感激的目光(虽然依旧带着点害怕)。
“谢…谢谢小道长… 你…你没事吧?”张大娘看着林凡破烂的道袍和脸上的蜂蜇肿块,小心翼翼地问。
“没…没事…”林凡脸一红,低着头飞快地跑了。
直到远离了张大娘家,林凡才激动地掏出那包土精参,对着远处翘首以盼的玄尘子挥舞。
玄尘子如同饿狼般冲过来,抢过土精参,仔细检查,眼睛瞪得溜圆,呼吸急促:“好! 好! 成色不错! 起码值 十二块灵石 ! 发了! 哈哈! 徒儿! 你果然是 福将 !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走! 去药店卖了它! 咱们的路费… 有着落了!”
林凡看着师尊那兴奋的模样,感受着怀里灵药的重量,心中百感交集。
这次任务,过程惊险万分,倒霉透顶,但结果…似乎…还行?
难道…独自行动…真的能…降低厄运的连锁反应?
还是说…这只是…又一次的 侥幸?
他不知道。
但至少,他们看到了一丝微弱的曙光。
或许…师尊的歪理…偶尔…也能蒙对一次?
他丹田内,那团沉寂的能量,似乎极其缓慢地 流转了一丝。
(第五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