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煞驿站后厨里,裹挟着馊水酸腐气与劣质燃料焦糊味的熟悉空气,此刻竟让刚从 “秘境盲盒” 九死一生中爬回来的破产小队成员们,生出了几分诡异的 “踏实感”—— 至少这里没有会播放黑历史的诡异投影仪,没有能窥破未来的邪门机器,更没有那两个只消一眼就能冻住人灵魂的神秘煞星。
“噗通!”
宁采臣一屁股砸在沾满油污的石凳上,后背重重抵着油腻的土墙,像是连最后一丝力气都被黑风洞的邪祟吸光了。他将沉甸甸的钱袋 “哐当” 掼在石桌上,带着颤音的长叹里满是劫后余生的虚脱:“… 活… 活着回来了… 那黑风洞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玄尘子、老饕和小咪立刻围了上来,眼神里的关切混着后怕,几乎要溢出来。
“徒儿!宁道友!冷面!你们可算回来了!” 玄尘子看着三人衣摆撕裂、脸上还沾着秘境尘土的狼狈模样,花白的胡子都在抖,“早听说黑风洞邪性得很,连老辈修士都不敢轻易踏足,我们在驿站等着,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何止邪性!” 宁采臣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眼底的惊魂还没散,“里头的东西能把人这辈子的亏心事全扒出来晒,还有能预知生死的破机器… 我跟你们说,能活着走出来,真是祖师爷显灵了!”
他忽然拍了拍桌上的钱袋,袋口露出的几颗下品煞晶闪着微光,总算让他脸上多了点活气:“不过还好,豪羊那傻… 那少爷虽说被吓得尿了裤子,掏钱倒是痛快!扣掉驿站的基础抽成和咱们的损耗,这次… 总算能分点现钱了!”
“分钱?!”
这话像道惊雷炸在众人耳边。玄尘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老饕搓着满是老茧的手,喉结忍不住滚了滚,连一直闷头擦锈刀的冷面,指尖的动作都轻快了半分 —— 自打组队以来,他们见得最多的就是债务单据,能摸到真金白银的 “分红”,还是头一遭!
“那… 那能买点好米不?” 老饕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发颤,“天天喝那能照见人影的刷锅水拌饭,道爷我舌头都快尝不出咸淡了!”
小咪也怯生生地拽了拽林凡的衣角,细声细气地说:“林大哥… 能不能买块粗布?我衣裳破得快遮不住身子了…”
林凡坐在角落,看着同伴们因为这点 “小钱” 重新活泛起来的样子,心里却半点轻松不起来。他怀里揣着阿飞给的冷铁飞镖和布婆婆送的枯叶,指尖能摸到飞镖上刻的隐晦纹路 —— 豪羊的钱哪有那么好拿?那两位煞星的 “谢礼”,更像是埋在身边的定时炸弹。
但他不想扫大家的兴,勉强勾了勾嘴角:“先清点清楚,把最急的债务利息还了,剩下的再分。”
宁采臣精神一振,坐直身子解开钱袋,晶莹的下品煞晶哗啦啦倒在桌上,在昏暗的油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晕。“豪羊给的尾款加奖金,一共二百三十块下品煞晶!按之前约好的,我管信息和接洽,抽三成;林道友是主导游,还扛了最险的活儿,抽四成;冷面兄当护卫,抽两成;剩下的… 给师尊和小咪当补贴!”
他一边说一边把煞晶分成几小堆,每堆的数量都数得清清楚楚。那些闪着微光的晶体,在这群常年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的人眼里,比仙宝还珍贵 —— 玄尘子盯着自己那堆,手指忍不住碰了碰;老饕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眼睛直勾勾的;连冷面都抬了抬眼,目光在属于自己的那堆上停了一瞬。
林凡看着即将到手的九十多块煞晶,心里的沉重也散了点 —— 虽说这点钱解不了根本的困局,但至少能缓一缓债务的压力,总比坐吃山空强。
“好了师尊,这是您和小咪的!” 宁采臣把最后一小堆煞晶推到玄尘子面前,话还没说完 ——
“嘎吱 ——”
后厨那扇快散架的木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裹着暗褐色鳞甲的庞大身躯堵在门口,像一块从地底翻出的腐锈巨石,瞬间掐断了后厨仅存的微光。
是鳄隆掌柜!
他那张爬满深褐色鳞片的脸皱成一团,嘴角勾着幸灾乐祸的狞笑,绿豆大小的眼睛扫过桌上的煞晶,亮得像见了血的饿狼。
“哟?这不是从秘境里捡回一条命的几位吗?” 鳄隆的声音像砂纸磨铁,又粗又哑,“看这桌上的阵仗,收获不少啊?”
所有人的心 “咯噔” 一下沉到了底 —— 这老鳄鱼可是黑煞驿站出了名的 “吸血鬼”,每次找上门准没好事!
宁采臣脸色骤变,手忙脚乱地想把煞晶收起来,可鳄隆已经晃着满是鳞甲的身子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卷散发着霉味的兽皮账本,一看就是早有准备。
“别忙活了,” 鳄隆 “啪” 地把账本拍在石桌上,震得桌上的煞晶都跳了跳,“正好我找你们有事,省得我再跑一趟。”
他舔了舔嘴角露出的尖牙,手指在账本上胡乱划着:“根据驿站最新规矩,还有玲珑殿下亲自批的《黑矿区秘境探索与环境保护暂行条例》补充细则第三章第七条 —— 凡是带客户进未登记秘境,还把秘境环境搞出‘不可逆损坏’的,都得交‘环境修复费’和‘生态补偿金’!”
“环境修复费?生态补偿金?”
这话一出口,众人的脑袋里全像被重锤砸了一下,嗡嗡作响 —— 这黑煞驿站啥时候还管起 “秘境环境” 了?分明是新出炉的敲诈名目!
“鳄隆!你少胡说八道!” 宁采臣猛地站起来,胸口气得起伏,“我们在黑风洞连块石头都没敢多碰,怎么就破坏环境了?!”
“没碰?” 鳄隆嗤笑一声,指着账本上鬼画符似的字迹,“我可是有‘可靠线报’—— 你们进去后,黑风洞入口塌了一大片,还漏了煞气!这要是破坏了地质稳定,影响了周边‘生态’,这责任你们担得起?”
“那是意外!是自然坍塌!” 林凡也忍不住开口,“跟我们没关系!”
“意外?” 鳄隆眼睛一瞪,声音陡然拔高,“谁能证明是意外?你们进去前好好的,你们一出来就塌了,不是你们干的是谁干的?难不成是我爬进秘境把石头推塌的?你们拿证据出来啊!”
他根本不给众人辩解的机会,大手一挥:“别废话!按规矩,这次破坏等级是‘丙级’,得交三百下品煞晶!现在就从你们这次的收益里扣!”
“三百?!” 宁采臣差点跳起来,眼睛都红了,“我们拼死拼活才赚了二百三,你张口就要三百?这不是敲诈是什么!”
“敲诈?” 鳄隆抱着胳膊,笑得更阴险了,“这可是殿下定的规矩,有本事你们找殿下说理去啊!看看殿下是信你们这几个穷光蛋,还是信我这白纸黑字的账本,还有现场的‘证据’!”
他特意把 “证据” 两个字咬得极重,那眼神里的威胁明明白白 —— 找玲珑殿下?那跟找死没区别!
众人瞬间没了话 —— 他们哪敢去找玲珑殿下?只能眼睁睁看着鳄隆耍无赖。
林凡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 他就知道,黑风洞的坍塌早晚会被人拿来做文章,没想到鳄隆来得这么快,还这么狠。
“没钱是吧?” 鳄隆看着众人绝望的样子,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没钱就记账上,利滚利!不过 ——” 他话锋一转,布满厚茧的鳞爪像铁铲似的一刮,桌上的煞晶连带着钱袋 “哗啦” 一声全进了他怀里,动作熟稔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这次的‘分红’,就先放我这‘保管’,算你们还的第一笔钱!”
眨眼间,桌上空空如也。
后厨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每个人都僵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咒。
刚冒头的希望,还没焐热就被浇得透心凉。
宁采臣保持着伸手去抢的姿势,脸色从白变青,又从青变紫,最后猛地一拳砸在石桌上,发出 “嘭” 的闷响,喉咙里挤出压抑到极致的低吼:“… 畜… 生…”
玄尘子颓然坐回石凳,老泪纵横:“造孽啊… 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好不容易见点钱,又没了…”
老饕抱着空荡荡的铁锅,眼神空洞得像丢了魂;小咪吓得缩到角落,小手紧紧攥着衣角;冷面握刀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刀鞘隐隐发出嗡鸣,可他最终还是没拔刀 —— 他们惹不起鳄隆,更惹不起背后的玲珑殿下。
林凡看着鳄隆得意洋洋离去的背影,再看看同伴们绝望麻木的神情,一股冰冷的无力感裹着愤怒和憋屈,顺着脊椎往上爬。
出生入死闯秘境,差点被邪祟逼得精神崩溃,最后却连一分钱都没拿到,还倒欠了七十块煞晶。
他这摆烂修仙之路,果然在 “破产” 这项核心成就上,从来没让人 “失望” 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