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村,死寂的街道上,血腥味与灰雾的腥甜气息混合在一起,仿佛凝固的毒药,堵塞着每个人的呼吸。
那张被宁采臣摔在地上的暗黄色残页,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个人的视线里,也烫在每个人的心上。上面用冰冷的、非人的笔触所描绘的——林凡的死亡预告,像一场无声的瘟疫,迅速蔓延,侵蚀着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的、残存的一丝士气。
“祭品…复生仪式…数据收集…”宁采臣瘫坐在地,眼神空洞地重复着这几个词,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连怎么死…都安排得明明白白…那我们之前的挣扎…我们的恐惧…我们的…一切…算什么?算…排练吗?”
他的考据癖和被迫害妄想症,在这一刻被放大到了极致,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个被巨大荒谬感击垮的空壳。他一直以来的猜想,以最残酷、最直接的方式被证实了,这种“胜利”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彻骨的冰寒。
冷面依旧沉默,但他握刀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那双惯常冰冷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碎裂,又有什么东西在凝聚。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张残页,又看了一眼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的林凡,最后,目光落回了自己手中那柄饮血无数的锈刀上。刀身映出他模糊的倒影,以及…身后那片死寂的、被剧本安排的村庄。
林凡站在原地,浑身冰冷。残页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反复穿刺着他的神经。他不是没想过自己会倒霉而死,甚至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但…以这种“剧情需要”的方式,作为一个“实验数据”,在一个指定的时间、指定的地点,被一个指定的“反派”吞噬…这种被完全操控、连死亡都失去自主权的绝望,远比单纯的死亡本身,更加令人窒息!
他的厄运灵根在体内疯狂地躁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激怒的、不甘的咆哮!凭什么?!凭什么他的命运要成为别人笔下的一个注脚?!凭什么他连死法都要被安排?!
就在这时——
“咳…咳咳…”
一阵微弱的、带着痛苦的咳嗽声,从旁边传来。
三人猛地转头,只见那个被冷面一刀劈飞、重伤昏迷的村民首领老者,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挣扎着想要爬起。他胸口一道狰狞的刀伤还在渗血,脸色灰败,但那双浑浊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张残页,眼中充满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恐惧、绝望和…一丝诡异解脱感的复杂情绪。
“你…你们…看到了…”老者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他艰难地抬起手指,指向那张残页,“…那就是…我们的…‘命’…也是…你们的…”
他的目光扫过林凡三人,最终定格在林凡身上,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浓浓苦涩的笑容:“…‘祭品’…小子…认命吧…没用的…反抗…只会…死得更惨…我们…试过…”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向了几乎崩溃的宁采臣。
“试过?!你们试过反抗?!”宁采臣猛地扑到老者面前,抓住他染血的衣襟,激动地吼道,“结果呢?!‘导演’是谁?!他在哪?!说啊!”
老者被宁采臣摇得剧烈咳嗽,咳出几口黑血,眼神却更加灰暗:“…不知道…我们…没见过…‘导演’…只有…‘场记’…和…‘剧本’…不按剧本走…就会…‘NG’…然后…惩罚…”
“NG?惩罚?”宁采臣瞳孔收缩。
“…消失…或者…变成…真正的…‘道具’…”老者眼中闪过极致的恐惧,声音越来越微弱,“…枯骨村…以前…不止…这些人…反抗的…都…没了…”
说完这最后一句,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头一歪,再次昏死过去。
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老者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打开了更深的恐惧之门。反抗的下场,不是简单的死亡,而是…“消失”或变成“道具”?! 这比死亡更加恐怖!
宁采臣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脸上血色尽失。连反抗的先例都如此凄惨,他们…还有希望吗?
冷面的呼吸微微急促了一瞬,握刀的手背上青筋虬结。
林凡的心,也沉到了无底深渊。前有写好的死亡剧本,后有反抗者的悲惨先例…这简直是一条绝路!
绝望的气氛,如同粘稠的胶水,包裹着三人,几乎要将他们彻底吞噬。
然而——
就在这极致压抑的、仿佛连时间都冻结的死寂中。
林凡体内那躁动不安的厄运灵根,那股一直给他带来麻烦、带来灾祸的混沌力量,却仿佛被这绝境彻底点燃了!它不再只是无序的躁动,而是化作了一股…蛮横的、不讲道理的、仿佛要焚尽一切的…怒火!
去他妈的剧本!
去他妈的祭品!
去他妈的数据收集!
老子的命!就算再倒霉!再破烂!也只能由老子自己来糟蹋!轮不到别人来安排!
一股从未有过的、近乎疯狂的执拗,如同火山喷发,从林凡心底最深处轰然涌出!压过了恐惧,压过了绝望!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但那血丝之下,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燃烧生命般的决绝光芒!他不再颤抖,不再苍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仿佛连灵魂都要一起点燃的狠厉!
他一步踏出,踩在那张暗黄色的残页上!鞋底碾过那些冰冷的字迹!
“宁采臣!冷面!”林凡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宁采臣和冷面同时一震,看向他。
林凡的目光扫过两人,最后落在那张被踩在脚下的残页上,嘴角扯出一个冰冷而扭曲的弧度:
“这玩意…”他用脚狠狠碾了碾残页,“…说我会死在那什么狗屁祭坛上?”
他抬起头,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老子偏不!”
“它说我们要按它的剧情走?”
“老子偏要…给它把剧本…撕了!”
他猛地看向宁采臣:“宁兄!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吗?现在真相就在眼前!但它想让我们当提线木偶!你甘心吗?!”
宁采臣被林凡眼中那股疯狂的火焰灼烧着,原本涣散的眼神,渐渐重新聚焦,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反弹的、同样带着癫狂的求知欲和反抗欲,在他眼中点燃:“…不…不甘心!”
林凡又看向冷面:“冷面!你的刀,是用来砍断枷锁的!不是用来配合演出的!对吧?!”
冷面没有回答,但他手中锈刀骤然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暗红色的煞气冲天而起!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了他的态度!
“好!”林凡重重一点头,声音如同宣誓,在这死寂的鬼村中回荡:
“那我们就告诉那个狗屁‘导演’!”
“他的剧本…”
“我们…不、演、了!”
“他想看数据?想看祭品?想看按部就班的死亡?”
“老子偏要给他…演一出…‘演员造反’!”
“他想让我去祭坛?我偏不去!不仅不去,我还要把那个祭坛…给掀了!”
“他想收集我的厄运数据?我偏要让我的厄运…失控到…连他的剧本都装不下!”
林凡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畅快和决绝:
“从今天起!我们的队规,再加一条!”
“队规第零条:去他妈的剧本!老子自己写!”
这一刻,三个被逼到绝境的人,在死亡的预告和先例的恐吓下,非但没有崩溃,反而以一种近乎自毁般的疯狂,凝聚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反抗意志!
也许前路依然是九死一生。
也许反抗的下场会比顺从更惨。
但至少…
他们选择了…站着死!
而不是…跪着演!
林凡的摆烂修仙之路,在债务、作死、发现世界真相、直面死亡剧本之后…
终于…
踏出了最疯狂、最不计后果的一步——
向那无形的“编剧”和“导演”…
竖起了中指!
掀桌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