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将那几枚带着泥土的铜钱交给李老头后,便将自己投入了日复一日的、机械般的劳作中。他试图用身体的疲惫和冰冷的海风来麻痹自己,不去想门口那些发霉的窝头和烂鱼,不去想村民们那掺杂着恐惧与期盼的、令人窒息的目光。他像一头被驱赶的牲口,沉默地撒网、收网、修补渔网,任由粗糙的麻绳将手掌磨出新的血痕。
然而,他刻意维持的平静,很快就被一种更宏大、更诡异的恐慌浪潮彻底打破。
事情是从一次看似普通的出海开始的。
那天清晨,雾气格外浓重,海面平静得有些反常。林凡跟着李老头,还有同村的另外两条小渔船,一起驶向惯常的捕鱼区。起初一切正常,直到李老头准备撒下第一网时——
“咔嚓!”一声脆响,李老头手中那柄用了十几年、木质光滑坚韧的船桨,毫无征兆地…从中间断裂了!断口整齐得诡异,像是被利刃瞬间切开,可当时根本没人碰到它!
李老头愣住了,看着手中的半截桨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喃喃道:“这…这桨昨天还好好的…”
几乎是同时,旁边那条船上,渔民张大哥发出一声惊叫!他刚提起一网沉甸甸的渔获,那看起来结实的麻绳网…竟如同腐烂的草绳般,寸寸断裂!噼里啪啦一阵响,网中的鱼噼里啪啦全掉回了海里,连个影儿都没留下!
“我的网!见鬼了!这网是新补的!”张大哥捶胸顿足,又惊又怒。
林凡所在的船上,气氛陡然凝固。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海水,漫上每个人的心头。
这…仅仅是开始。
返航的路上,浓雾久久不散,他们竟然…在熟悉的海域迷了路!明明是按照老水手的经验循着暗流和标志物航行,却像是闯进了鬼打墙,绕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勉强看到岸边的轮廓。
而当他们精疲力尽地靠近村落时,看到的景象更是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村子上空,笼罩着一层诡异的灰霾。原本晾晒在沙滩上的、成片的渔网,许多都出现了大面积的、无法解释的腐烂破洞,像是被强酸腐蚀过一般。几处晾晒鱼干的架子莫名其妙地倒塌了,腌好的鱼干散落一地,沾满了泥沙。更令人心惊的是,村口那棵标志性的老槐树,一根粗壮的枝桠竟齐根断裂,砸塌了树下王老五家半间茅草屋的屋顶!幸好当时屋里没人。
村子里一片鸡飞狗跳,哭喊声、咒骂声、惊疑不定的议论声交织在一起。
“天杀的!我家网怎么全烂了!”
“我家的盐罐子好端端放在屋里,自己裂了!一罐子盐全完了!”
“我家娃早上起来就发高烧,说胡话!”
“我家养的几只下蛋母鸡,今天一早全死了!脖子都歪着!”
恐慌,如同瘟疫,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望归村蔓延。起初只是个别现象,很快便演变成了…全村范围的、集体性的倒霉事件!而且这些事件千奇百怪,毫无逻辑可言,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充满恶意的力量,在肆意捉弄着这个本就贫困脆弱的小渔村。
“是…是诅咒!一定是诅咒!”有老人瘫坐在废墟前,绝望地哭喊。
“是海神发怒了!”有人面向大海跪拜。
但更多人的目光,在惊恐万状中,不约而同地、带着极致恐惧地…投向了村尾那间孤零零的茅草屋,投向了…刚刚从船上下来、面色苍白的林凡!
“是…是他!是那个扫把星!”王老五指着林凡,声音尖利得变了调,脸上再没有了之前的哀求,只剩下彻底的恐惧和怨恨,“一定是他!他不肯帮我们,就…就降祸给全村!”
“对!没错!王二狗得罪他,掉粪坑!我们现在…我们现在这是全村得罪他了!”
“瘟神!他是瘟神!”
“把他赶出去!不然我们全村都要完蛋!”
愤怒和恐惧的浪潮,瞬间将林凡淹没。村民们拿着鱼叉、木棍,红着眼睛,一步步朝他围拢过来,那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林凡僵立在原地,浑身冰冷。他看着眼前这片混乱和绝望,听着那些刺耳的指责,心脏像是被无数根冰针刺穿。他张了张嘴,想辩解,想说这与他无关,可他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因为,在他内心深处,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告诉他:这…很可能…真的与他有关!
那提纯后的、沉寂的厄运本质…它没有消失,它只是…扩散了!不再局限于针对他个人,或者精准定位某个恶霸…而是像一种…无形的污染,以他为中心,悄然侵蚀着整个与他产生关联的环境!
村民们的供奉,村民们强烈的恐惧和期盼…这些强烈的“意念”和“因果联系”,是不是…像催化剂一样,激活了那沉睡的厄运?让它不再满足于小小的“意外”,而是开始…制造更大范围的“混乱”?
这个念头,让林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比面对神魔通缉令时更甚!因为这一次,波及的是…这些无辜的、本就活在苦难中的普通人!
“不…不是我…”林凡的声音干涩而微弱,在村民们的怒吼中几乎听不见。
“滚出去!瘟神!”
“烧死他!祭海神!”
一块石头砸了过来,擦着林凡的额头飞过,留下火辣辣的痛感。
林凡闭上了眼睛,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吞噬。他以为自己只想安静地苟活,却没想到,他的存在本身,已经成了…一场灾难的源头。
他的摆烂修仙之路,
在村民的供奉和恐惧中…
意外触发了…
厄运本质的…
大规模扩散!
威力…
惊人到…
足以摧毁一个村庄!
这局面…
已彻底…
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