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人的出现，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涌动的潭水。他身上那股阴冷、不祥的气息，让整个破烂店铺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老蝰面对他时，那副万年不变的淡漠表情也收敛了起来，细缝般的眼睛里透出罕见的凝重。
林凡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身体微微紧绷，脚步不着痕迹地向后挪了半步，将自己更隐蔽地藏身于货架的阴影里。缺角的电子眼死死锁定灰袍人，低沉的蜂鸣声在林凡脑海中响起，那是最高级别的威胁警报。小扳手和螺丝钉也悄无声息地调整了位置，呈犄角之势，隐隐将林凡护在中间。
“什么东西？”老蝰的声音更加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他没有立刻去碰那个散发着不祥黑气的金属盒子。
灰袍人兜帽下的阴影动了动，似乎是在冷笑：“‘蚀骨虫巢’的残片，刚从‘泣血荒原’的古战场缝隙里捞出来的，上面还沾着‘幽冥卫’的怨念。你们‘秘教’不是一直在收集这类‘污秽圣物’吗？”他的手指在盒子上轻轻敲了敲，那黑气仿佛有生命般蠕动了一下。
老蝰的瞳孔（那两条细缝）猛地收缩了一下。“泣血荒原…幽冥卫…”他低声重复着，干枯的手指下意识地捻动，“东西…我先看看。价格…等鉴定后再说。”他示意灰袍人将盒子放到柜台内侧一个更加昏暗、刻满诡异符文的区域。
灰袍人似乎也不急，依言放下盒子，然后…那双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目光，似乎…若有若无地…扫过了试图降低存在感的林凡。虽然只是一瞥，但林凡却感觉像被毒蛇舔过脖颈，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这家伙…绝对不简单！
林凡心中警铃大作，原本还想继续跟老蝰打听“古老杂物”消息的计划立刻被打消。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完成交易离开！贪多嚼不烂，师尊的“教诲”（主要是吃亏总结）之一就是：感觉不对劲，立马撒丫子跑！
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趁着老蝰的注意力被灰袍人吸引，假装继续浏览货架，实则暗中对缺角使了个眼色，示意准备撤离。
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的刹那，一个身影…恰到好处地…挡在了他的去路前。
这是一个看起来颇为和善的胖子，穿着脏兮兮但料子不错的绸缎袍子，脸上堆着生意人特有的热络笑容，手里还拿着一个打开的、散发着淡淡药香的玉盒。
“哎呦，这位道友，面生得很啊，第一次来‘蛀牙窟’？”胖子笑眯眯地打招呼，眼睛眯成一条缝，显得人畜无害，“我看道友气宇轩昂，身边跟着的机关兽也颇为神异，定非池中之物！在下金不换，做点小本药材生意，道友有没有兴趣看看货？刚到的‘千年血灵芝’，药性十足，补气益血，冲击瓶颈的必备良药啊！”
林凡心中一凛，这胖子出现的时机太巧了！但他脸上不动声色，摆了摆手：“多谢好意，我不需要。”他现在最缺的是灵石，不是丹药。
“别急着拒绝嘛道友，”金不换仿佛没看到林凡的冷淡，热情地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我看道友刚才跟老蝰交易，手法老道，肯定是行家！不过老蝰这人，抠门是出了名的，给价不实在。我金不换做生意，最讲诚信！你看这血灵芝，”他将玉盒又往前递了递，里面躺着一株婴儿拳头大小、色泽暗红、纹理清晰、确实散发着不弱灵气的灵芝，“这品相，这药香，放在外面大坊市，少说也得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
林凡瞥了一眼，心中微微一动。这血灵芝看起来确实不错，虽然他目前用不上，但如果能低价收来，转手卖掉，说不定能赚个差价，缓解一下灵石压力。师尊说过，有时候捡漏就在一念之间。
但他还是保持警惕：“金老板的好意心领了，不过我目前灵石紧张，怕是买不起。”
“哎，谈钱多伤感情！”金不换大手一挥，显得极为豪爽，“我看与道友投缘，这样，成本价！三十块下品灵石，你拿走！就当交个朋友！”
三十块？林凡心中快速盘算，如果这灵芝真如他所说，价值五十块以上，那转手就能赚二十块！这利润相当可观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刚刚到手的三十多块灵石，有些心动。但理智告诉他，天上不会掉馅饼。
见林凡犹豫，金不换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继续加码：“道友若是还不放心，我再搭你一瓶‘固本培元丹’！同样是上等货色！”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拔开瓶塞，一股更加浓郁的药香散发出来，闻之令人精神一振。
固本培元丹！这可是好东西，对于稳定根基、疗伤恢复有奇效！林凡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巩固师尊魂力修复后的身体！这一下，真正戳中了他的软肋！
贪念，如同细微的毒蛇，开始啃噬他的理智。或许…真的遇到急等钱用的卖家了？或许…这就是师尊保佑，给他送来的第一桶金？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模仿着师尊砍价时的语气：“金老板，你这灵芝…看起来是不错，但这年份…真有千年？还有这固本丹，药香是浓，但不会是用了什么特殊手法催出来的吧？二十块灵石，加上这瓶丹，我就要了。”
金不换脸上立刻露出“肉痛”的表情：“道友，你这价砍得太狠了！二十五！最低了！再低我连本都回不来！”
“二十二！成就成，不成就罢！”林凡坚持，心跳加速。
金不换“纠结”了半天，最后一跺脚，仿佛下了多大决心似的：“行！二十二就二十二！亏本交个朋友！道友以后有了好东西，可要优先考虑我老金啊！”
交易完成。林凡将二十二块下品灵石（几乎是他大半身家）交给金不换，换回了那株“千年血灵芝”和那瓶“固本培元丹”。金不换笑容满面地接过灵石，迅速消失在嘈杂的人群中，仿佛生怕林凡反悔。
握着温润的玉盒和瓷瓶，林凡心中一阵激动。或许…这趟黑市之行，真的会有意外收获？他迫不及待地想找个安全地方检查一下丹药。
然而，他刚转过身，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老蝰那嘶哑冰冷的声音，似乎是…在对那个灰袍人说话，但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的林凡听到：
“…‘金不换’那死胖子…又用‘幻形草’泡过的木头疙瘩和‘香涎虫’粪搓的丸子…骗了几个愣头青…”
如同晴天霹雳！
林凡的脚步瞬间僵住！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幻形草？木头疙瘩？香涎虫粪？！
他猛地低头，看向手中的玉盒和瓷瓶！
几乎就在他目光聚焦的瞬间，那株原本色泽暗红、纹理清晰的“血灵芝”，如同褪色的幻影般…颜色迅速黯淡下去，纹理模糊消失…最后…竟然变成了一截…黑不溜秋、坑坑洼洼的…烂树根！
而那瓶“固本培元丹”，浓郁的“药香”顷刻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腥臊的怪味！倒出来的“丹药”，更是变成了一颗颗…灰褐色、散发着恶臭的…泥丸！
“噗…咳咳！”离得近的小扳手被那怪味呛得电子眼乱闪，差点短路。
林凡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他…他居然…用几乎全部的家当…买了一截烂树根和一堆…屎丸子？！
一股极致的羞辱、愤怒和愚蠢感，如同火山喷发，瞬间淹没了他！他的脸涨得通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恨不得立刻找到那个死胖子把他碎尸万段！
老蝰那看似无意的话，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市，他那点自以为跟师尊学来的砍价技巧，简直幼稚得可笑！他以为自己在第五层，其实人家在地下十八层！
“主…主宰…”缺角担忧地用脑袋蹭了蹭林凡颤抖的手臂。
林凡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要出血。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那个灰袍人还在，老蝰的态度也暧昧不明。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截烂树根和臭泥丸死死攥在手心，仿佛要将它们捏碎，然后…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老蝰的店铺。背影，带着一种近乎仓皇的狼狈和压抑到极点的怒火。
奇耻大辱！这简直是他两辈子加起来最大的耻辱！
然而，就在他满腔怒火，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时，怀中那截原本毫无反应的烂树根…在接触到他因愤怒而微微溢出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厄运气息后…内部…似乎…有某种东西…极其细微地…蠕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