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滞之间内,时间仿佛被冻结后又猛地敲碎。那股从地下深处席卷而上的“寂静”冲击波,并非声音的消失,而是存在本身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空气中漂浮的能量尘埃凝固不动,莉娜和铁鸦队员们维持着惊骇的表情和防御姿态,动作迟缓得如同深陷泥潭,思维都几乎停滞。唯有静滞之间法阵核心散发出的、已经黯淡到极致的白光,还在如同风中残烛般顽强闪烁,抵御着这股绝对静滞的侵蚀。
石台上,高楠用手臂艰难地支撑着坐起。他的身体依旧透明虚弱,仿佛一碰即碎,【存在稳定性】仅仅恢复到 15% ,【规则反噬】的沉重枷锁依然存在。但此刻,他纯黑的瞳孔中,那点极致的黑暗却以前所未有的活性旋转着,如同两个微型的黑洞,不仅没有被外界的静滞力场冻结,反而散发出一种更加深邃、更加接近本源“无”的吸力,将周围试图侵入他身体的静滞规则碎片悄无声息地吞噬、湮灭。
【寂灭共鸣】在感受到同等级别的“终结”规则威胁时,被彻底激活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不断走向“归墟”的进程,对于这种试图将万物“静滞”于某一状态的规则,有着天然的排斥和……吞噬欲望!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石室的墙壁,仿佛直接“看”到了螺旋阶梯深处,那扇正在崩溃的“第七静滞窖”大门后的景象。
那里,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一种……绝对的“空”。不是没有光线的黑,而是连“空间”这个概念都近乎消失的“无”。在这片“无”的中心,悬浮着一枚约莫一人高、不断变幻着形态的“卵”。它没有固定的颜色和质感,时而如同扭曲的透明水晶,时而如同沸腾的灰色雾气,时而又仿佛只是一个不断收缩和膨胀的、吞噬一切视线的“奇点”。卵的表面,布满了不断生灭的、仿佛由破碎的数学公式和物理定律构成的诡异纹路。
这就是“虚无之卵”。诺瑞姆先贤们无意中从世界底层规则夹缝中捕获并封印的、一个正在孕育中的“虚无”概念具象化存在!它本身并非生命,也不是能量,而是一种规则的“胚胎”,其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吞噬一切“存在”,将万物归于它代表的终极“静滞”与“空无”!
此刻,封印它的静滞冰层正在飞速消融,被它贪婪地吸收作为孵化的养料。卵的搏动越来越剧烈,散发出的“空无”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冲刷着现实世界的壁垒,所过之处,物质分解,能量湮灭,规则崩坏!它即将破壳而出!
高楠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枚卵所代表的“虚无”,与他所追求的“寂灭”,本质上是同一种终极“终点”的不同表现形式。寂灭是动态的、主动的“归于无”,带着一种狂徒般的毁灭意志;而这枚卵代表的虚无,则是静态的、被动的“化为无”,是一种冰冷的、绝对的“静止”。两者如同磁铁的两极,既相互吸引,又相互排斥,是通往同一条终点的、却背道而驰的两条路径!
“孵化……需要更多的‘存在’……”高楠瞬间明悟了这枚卵的意图。它吞噬静滞之力只是完成了初步的积累,真正破壳需要吞噬足够强大的、蕴含着“存在”本质的能量或灵魂!而此刻,静滞之间内,正在修复“存在本源”的他,以及莉娜这些拥有鲜活生命力的灵魂,对它而言,就是最美味的……祭品!
果然,那枚卵似乎“察觉”到了高楠这个特殊的“同类”兼“美食”,搏动骤然加剧!一股更加凝聚、更加恐怖的吸力,如同无形的触手,穿透层层空间,精准地锁定了静滞之间,主要目标直指石台上的高楠!它要吞掉他,完成最后的蜕变!
嗡——!
静滞之间的法阵发出最后的哀鸣,白光彻底熄灭!八根石柱上的符文瞬间黯淡、碎裂!笼罩高楠的静滞能量场彻底消失!外界的规则侵蚀和“虚无”吸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来!
【系统警告!“静滞之间”已失效!“存在稳定性”开始流失!】
【系统:你被“虚无之卵(孵化中)”锁定!正在遭受“存在剥离”攻击!】
高楠感觉自已那刚刚稳固了一点的“存在本源”再次开始松动,仿佛有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撕扯他的灵魂,要将他拖入那片绝对的“空无”之中!【存在稳定性】的数字开始缓慢而坚定地下降:14%…13.5%…
“南归先生!”莉娜发出艰难的惊呼,她感觉自己的思维和生命力也在被那股吸力抽取,动作慢得如同定格,只能眼睁睁看着高楠的身影在吸力中微微晃动,仿佛随时会被拉走!
不能坐以待毙!
高楠眼中厉色一闪!虽然状态极差,但他绝不可能成为别人的养料!更何况,这枚“虚无之卵”本身,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大补?
“你想吃我?”高楠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疯狂的弧度,“那就看看……谁的牙口更好!”
他不再试图稳固“存在”,反而主动放开了对那股吸力的抵抗!同时,他将体内所有的寂灭之力,连同【寂灭之心】中蕴含的那一丝本源,以及【归墟之契】的规则连接,全部凝聚起来,不是用于防御,而是……模仿!
他模仿着“虚无之卵”散发出的那种“空无”意境,将自身的“寂灭”特性,暂时伪装成一种类似的、但更加霸道、更加充满主动毁灭意志的“虚无”!他要让那枚卵产生误判,将他当成是……即将孵化的“同类”!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赌博!一旦被那枚卵识破,或者自身的寂灭之力失控,他瞬间就会被真正的虚无彻底同化、湮灭!但这也是唯一的机会!利用同源相吸的特性,靠近它,然后……在它最脆弱的孵化瞬间,给予致命一击!或者……反过来,吞噬它!
“寂灭……拟态!”
高楠低喝一声(意识层面的咆哮),周身那原本内敛的寂灭气息骤然一变,变得空洞、冰冷、仿佛失去了所有属性和意志,只剩下纯粹的“无”。他头顶那“1\/280”的血量标识都仿佛模糊了一下,整个人的“存在感”急剧降低,几乎与周围涌来的“虚无”气息融为一体!
果然,感受到高楠身上散发出的、与自身高度相似的“终结”规则波动,那枚“虚无之卵”的搏动出现了一丝迟疑,那股针对性的、强大的吸力也减弱了几分,似乎有些困惑。它那初生的、混沌的意志,无法分辨这种细微的差别,只是本能地觉得这个“食物”似乎变得……不那么“好吃”了,反而有点像是……“自己人”?
趁此机会!高楠用尽全身力气,从石台上一跃而下!他的动作依旧缓慢而虚弱,但在寂灭之力模拟的“虚无”特性加持下,他对那股静滞力场和吸力的抵抗增强了少许!他如同一个飘忽的幽灵,沿着螺旋阶梯,向着地下深处,向着那“虚无之卵”的方向……“滑”了过去!
“南归先生!不要!”莉娜看得魂飞魄散,想要阻止,却根本无法动弹!
高楠没有回头。这是他选择的道路,向死而生,向寂灭而行!
越往下,静滞力场越强,虚无吸力也越大。周围的墙壁和地面开始出现诡异的“虚化”现象,仿佛正在被橡皮擦从世界上抹去。高楠感觉自已的每一步都如同在粘稠的沥青中跋涉,灵魂被撕扯的剧痛不断传来,【存在稳定性】已经下降到了 10% 的危险阈值!
但他眼神中的疯狂与坚定却愈发炽盛!【寂灭共鸣】在这种极致的环境压力下,与那枚卵散发的规则波动产生了更强烈的交互,让他对“虚无”和“寂灭”的理解飞速加深!他甚至能模糊地“听”到那枚卵内部传来的、规则结构正在重组、崩坏、再重组的混乱“声响”!
终于,他来到了那扇已经完全融化、只剩下扭曲金属边框的“第七静滞窖”大门前。门后,就是那片绝对的“空无”领域和悬浮其中的“虚无之卵”!
卵似乎也察觉到了高楠的靠近,搏动变得更加急促和……警惕?它表面的纹路闪烁不定,散发出的吸力变得时强时弱,充满了不确定性。
高楠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踏入那片“空无”。他知道,一旦踏入,就等于完全进入了对方的规则领域,生死就在一瞬之间。
他需要等待一个时机——卵完全破壳、新旧规则交替、最为脆弱的那个瞬间!
他屏息凝神(尽管他几乎不需要呼吸),将全部的意志集中起来,【寂灭拟态】维持到极致,同时暗中积蓄着力量,沟通着【归墟之契】,准备发动雷霆一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高楠的【存在稳定性】还在缓慢下降,9%…8.5%… 他已经能感觉到自已的意识边缘开始变得模糊,仿佛要融入那片虚无。
就在他的稳定性即将跌破 8% ,意识即将涣散的临界点——
咔嚓!
一声轻微得仿佛幻觉、却又如同宇宙初开般震撼的碎裂声,从“虚无之卵”的内部响起!
卵的表面,出现了一道细微的、却贯穿整体的裂痕!一股更加精纯、更加原始、仿佛万物终点的“空无”气息,从裂痕中弥漫而出!
就是现在!孵化完成前最后的瞬间!新规则即将诞生,旧规则尚未完全消散的……规则真空期!
高楠眼中精光爆射!所有的伪装瞬间褪去!【寂灭拟态】解除!取而代之的,是毫无保留、倾尽所有的——毁灭意志!寂灭光环(全力爆发)!归墟之契(规则连接,开启)!
“归墟……吞噬!”
他不再是人形,而是化作了一道撕裂“存在”与“虚无”界限的、极致的黑暗!如同扑向火焰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入了那片“空无”领域,直奔那枚裂开的“虚无之卵”!
“吼——!!!”
卵中那混沌的意志发出了尖锐的、充满了惊恐和暴怒的精神尖啸!它意识到了欺骗!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它疯狂地催动刚刚成型的“虚无”规则,试图将高楠这个“入侵者”彻底湮灭!
然而,太迟了!在它规则交替最脆弱的这一刻,高楠的寂灭之力,带着“万物归墟”的终极意境,已经狠狠地撞入了那道裂痕之中!
不是对抗,而是……融合?吞噬?或者说……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本质的规则层面的……同化与覆盖!
漆黑的寂灭之力与灰白的虚无规则在卵的内部疯狂冲突、交织、湮灭、再生!仿佛两个不同的宇宙在相互碰撞、吞噬!高楠的意识被卷入了一场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关于“终结”本质的狂暴漩涡之中!
【系统:规则层面冲突!“寂灭”与“虚无”规则发生深度交融!】
【系统:警告!你的“存在本源”正在被“虚无”同化!】
【系统:警告!“虚无之卵”的规则核心正在被“寂灭”侵蚀!】
【系统:检测到至高规则层面异变!“末路狂徒”天赋发生未知进化!】
【系统:……】
外界,莉娜和铁鸦队员们只看到高楠所化的黑光撞入卵中,然后整个“第七静滞窖”被无法形容的黑暗与灰白交织的光芒彻底吞噬!恐怖的规则风暴席卷而出,将整个地下空间都化为了混沌!他们被冲击波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地下的规则风暴渐渐平息。那片“空无”领域消失了,“第七静滞窖”也消失了,原地只剩下一个不断旋转的、缩小了无数倍的、黑白交织的……混沌光球。
光球之中,已经看不到高楠的身影,也感觉不到“虚无之卵”的气息。
只有一种全新的、更加深邃、更加接近世界终点的……寂静。
葬礼,似乎迎来了意想不到的结局。
而新的变数,正在这极致的寂静中,悄然孕育。
(第六十章 完)
预告: 高楠与虚无之卵同归于尽?还是完成了不可思议的融合?全新的混沌光球意味着什么?莉娜小队命运如何?重伤的寂灭主宰将迎来怎样的新生?一切尽在第六十一章《混沌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