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被彻底驱散,初升的朝阳将万道金光洒向血腥的战场,同时也照亮了那面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象征着至高皇权的龙旗。
曹髦,这位年轻的大魏皇帝,身披金甲,胯下白马,立于中军大纛之下。
他的面容因长途奔袭和即将到来的决战而略显疲惫,但眼神却锐利如鹰,燃烧着压抑已久的怒火与重振乾坤的决绝。
他望着前方混乱不堪、背对着自己的司马家大营,以及远处那座在硝烟中苦苦支撑的残破邺城,手中长剑猛然前指。
“将士们!”曹髦的声音清越激昂,穿透战场喧嚣。
“司马氏背君叛国,祸乱朝纲,今日,便是其覆亡之时!随朕——杀敌报国,肃清寰宇!”
“杀!杀!杀!”
蓄势已久的朝廷精锐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如同决堤的洪流,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毫无准备的司马军后背发起了雷霆万钧的冲锋!
此刻的司马军,正如曹髦和成济所预料的那样,正处于最脆弱的时刻。
绝大部分兵力都压在了对邺城的最后攻击上,阵型前重后轻,后方营垒空虚,警戒松懈。
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即将被碾碎的猎物身上,浑然不觉致命的猎手已悄然潜至身后。
当那代表天子亲临的独特战鼓与号角声,以及大地传来的剧烈震动终于引起司马军后队注意时,一切都晚了。
铁骑如墙而进,步卒如潮奔涌。
朝廷大军如同热刀切入牛油,瞬间便撕裂了司马军仓促组织起来的薄弱后卫防线。
“怎么回事?后面哪来的敌人?”
“是朝廷的军队!龙旗!是陛下的龙旗!”
“我们被包围了!快跑啊!”
恐慌如同瘟疫般以惊人的速度在司马军中蔓延,前军还在拼命向邺城冲锋,中军不知所措,后军已然崩溃。
将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将,整个司马大军彻底陷入了一片混乱。
“顶住!不许退!结阵!结阵迎敌!”司马骏声嘶力竭地怒吼,试图稳住阵脚,甚至挥剑砍翻了几名溃兵。
然而,兵败如山倒。
面对养精蓄锐、士气如虹的朝廷生力军,以及来自背后的致命打击,司马军士卒早已丧胆,哪里还听得进命令?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四散奔逃,反而冲垮了自家试图抵抗的队伍。
“陛下有令!”曹髦身边的传令兵纵马在战场上奔驰,高声宣告皇帝的旨意。
“普通士卒,弃械投降者免死!只诛司马逆党,不问胁从!”
这道旨意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司马军残存的抵抗意志。
无数士卒闻言,毫不犹豫地丢下武器,跪地请降。
他们本多为寻常兵丁,或是被司马氏裹挟的州郡兵,对司马家并无死忠之心,如今皇帝亲临,赦免他们,自然不愿再为司马家卖命。
战场形势急转直下。
“瞄准司马氏将旗!给朕碾过去!”曹髦目光冷冽,亲自指挥精锐骑兵,直扑那些仍在负隅顽抗的司马家族人所在的核心区域。
皇帝的旨意被严格执行,对于跪地投降的普通士兵,朝廷军队并不加以屠戮,只是将其驱赶到一旁看管。
但对于所有穿着司马家嫡系铠甲、试图组织抵抗的将领,则毫不留情,格杀勿论!
司马亮在乱军中被数支长矛同时刺穿,壮硕的身躯轰然倒地。
司马骏率亲兵试图反击,却被一阵密集的箭雨射成了刺猬,坐骑哀鸣着倒下,将他压在身下,很快便被汹涌而过的朝廷铁骑踏为肉泥。
其他如司马珪、司马衡等司马家族人及核心党羽,也纷纷在混乱中被斩杀,首级被砍下,悬挂于马鞍之上,成为了请功的凭证。
失去了统一指挥,核心将领接连毙命,中下层军官或死或降,庞大的司马军彻底瓦解,变成了一盘任人宰割的散沙。战斗,很快演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追击与剿杀。
而在邺城方向,当那熟悉的龙旗和皇帝亲征的号角传来时,残存的守军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陛下!是陛下!陛下来救我们了!”
“我们赢了!我们守住了!”
绝处逢生的狂喜冲刷着累积月余的疲惫与伤痛,然而,他们也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包括主将成济在内,几乎人人带伤,精疲力尽,实在无力出城配合反击。
当看到龙旗出现的刹那,成济心中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松开。
支撑他战斗到最后的意志瞬间消散,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脸上带着欣慰与释然的复杂表情,甚至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便眼前一黑,手中卷刃的长剑“当啷”落地,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将军!”身旁的亲兵李昭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昏厥过去的身躯,急忙唤来军医进行救治。
城头上,劫后余生的守军们围着他们昏迷的将军,既感欣慰,又充满担忧。
城外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一日,朝廷大军在曹髦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分割、包围、歼灭仍在顽抗的小股司马军,同时收拢降兵。
夕阳西下之时,曾经旌旗蔽日、拥兵数万的司马大军已不复存在。
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降卒垂头丧气地被押解到指定地点看管,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硝烟混合的气味。
此战,司马氏囤积于关东的主力几乎被全歼,家族核心将领几乎被诛杀殆尽,可谓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曹髦在众将簇拥下,策马来到邺城之下。
他抬头望着这座饱经战火、残破不堪的城池,望着城头上那些疲惫不堪却依旧坚持站立、向他行注目礼的守军将士,心中涌起难言的激动与酸楚。
“开城!”皇帝沉声下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当城门缓缓开启,曹髦第一时间驱马而入。
他无视满地的瓦砾和尚未清理的战争痕迹,直奔成济所在之处。
在一处临时搭建的军帐内,曹髦见到了昏迷不醒的成济。
看着他苍白的面容,破碎的甲胄,以及身上包扎的多处伤口,尤其是左臂那道深可见骨的创伤,年轻的皇帝眼圈瞬间红了。
他轻轻走到榻前,小心翼翼地握住成济没有受伤的右手,声音哽咽:
“成卿……朕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对随行的御医厉声道:“不惜一切代价,定要救活成将军!用最好的药!若有闪失,朕绝不轻饶!”
“臣等遵旨!”御医们慌忙跪地领命,加紧诊治。
曹髦就站在一旁,默默守候着,直至御医确认成济虽伤势沉重、力竭昏迷,但性命无虞,只需好生调养,方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转身走出军帐,看着残阳如血,映照着这座刚刚经历浩劫却最终得以保全的城池,心中豪情与沉重交织。
邺城之战,以他的全胜而告终。
司马氏的脊梁已被打断,通往重振皇权的道路上,最大的一块绊脚石已被踢开。
然而,曹髦也深知,经此一役,成济麾下的精锐损失惨重,这位他最为倚重的将军也生死线上走了一遭。
这一切的代价,不可谓不沉重。
但无论如何,乾坤已然定鼎,曙光就在前方。
“传朕旨意,”曹冕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与冷静。
“厚恤邺城守军所有阵亡将士,重赏幸存者!妥善安置降卒,清理战场,尽快恢复邺城秩序!”
“陛下圣明!”
夕阳的余晖中,龙旗在邺城上空高高飘扬,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的结束,和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创造了这一切奇迹的君臣二人,一个力竭昏迷,一个伫立残阳,他们的命运,自此与大魏的国运更加紧密地联结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