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完全散去，青云山脉的风带着几分凉意，吹得演武场边缘的松柏沙沙作响。武通比昨日更早抵达演武场，手里握着一把制式铁剑 —— 那是武祖门给外门弟子用的最低阶铁剑，剑身带着几处细微的锈迹，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却比他那把装饰用的银纹剑更适合练基础剑招。
他没有再去东侧的角落，而是选了演武场西侧靠近竹林的位置 —— 这里离内门弟子的修炼区远些，也少些人来人往的目光。昨日吞下的那颗中级武修丹，到现在丹田处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暖意，他想趁着这份暖意，再试试练《基础剑法十三式》—— 这是武修境修士必学的剑招，虽然简单，却能锤炼肉身协调性，也能间接引导灵气流转。
“第一式，劈剑。”
武通深吸一口气，双手握剑，按照心法口诀，缓缓将剑举过头顶。没有灵气支撑，铁剑显得格外沉重，他的手臂微微发抖，剑身划破空气时，只发出一声沉闷的 “呼呼” 声，毫无凌厉之感。他知道，正常的武修境后期弟子，练这式劈剑时，至少能让剑身带起一丝灵气，让剑风更锐，可他连最基本的力道控制都显得笨拙。
“嗤 —— 这就是圣子殿下的剑招？跟砍柴似的。”
一道尖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武通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回头。他认得这声音，是内门弟子柳媚，平日里总跟在武清雪身边，最喜欢搬弄是非。
柳媚带着两个女弟子走了过来，三人抱着胳膊，围着武通打量，眼神里满是鄙夷。柳媚伸手拨了拨武通的剑刃，那锈迹让她皱起眉头：“啧啧，圣子殿下怎么用这种破剑？是武祖门穷得连把好剑都给不起了，还是你根本不配用好剑？”
旁边的女弟子附和道：“我看是不配吧！你看他那胳膊抖的，怕是连剑都握不稳，还学人家练剑，别等会儿剑掉地上砸了自己的脚。”
“就是，听说昨天赵虎师兄跟他说话，他都不敢还嘴，真是个软蛋 —— 也就仗着有个武帝爹，不然早被赶出武祖门了。”
武通握着剑柄的手指泛白，指甲深深嵌进木头里。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重新举起剑，继续练劈剑 —— 他告诉自己，不能被这些话影响，越反驳，她们越得意。
可柳媚却不打算放过他。见武通不回应，她上前一步，突然伸出手，在武通挥剑的瞬间，用手指在剑身上轻轻一弹。“叮” 的一声脆响，铁剑剧烈震动起来，武通本就不稳的力道瞬间乱了，剑身偏向一侧，重重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哎呀，圣子殿下怎么这么不小心？” 柳媚捂着嘴假笑，“是我力气太大了吗？可我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啊，看来圣子殿下的力气，还不如我一个女子。”
周围渐渐围过来一些弟子，有外门的，也有内门的，大家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没人上前阻止，反而有人跟着起哄：“柳师姐说得对，圣子殿下这力气，连劈柴都不够格！”
“我看他还是别练剑了，去膳堂帮厨吧，至少还能做点有用的事。”
“帮厨都嫌他笨！你看他连剑都拿不住，还想当圣子？”
嘲讽声像针一样扎进武通的耳朵里，他弯腰去捡剑，手指刚碰到剑柄，就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柳媚，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武清雪走了过来，她今天换了一身月白劲装，腰间系着一条紫色腰带，显得身姿愈发挺拔。她看都没看武通，只对柳媚说：“长老让我监督他修炼，不是让你们来这里起哄的。”
柳媚立刻收起笑容，恭敬地说：“是，清雪师姐，我们就是来看看圣子殿下的修炼进度。”
武清雪的目光落在地上的铁剑上，眉头微蹙：“武通，你就用这种剑练？长老给你的资源里，没有高阶的练功剑吗？”
武通握着剑站起来，低声说：“我觉得这把剑适合练基础。”
“适合？” 武清雪冷笑一声，“我看你是根本用不了高阶剑吧！高阶剑需要灵气滋养，你连灵气都留不住，给你再好的剑也是浪费。” 她说着，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把银色长剑，剑身泛着淡淡的灵气光泽，是一把中阶练功剑，比武通的铁剑好上十倍不止。
武清雪将剑扔到武通面前，剑鞘砸在地上发出 “哐当” 一声响：“这把剑是长老给我的，你拿去练 —— 要是连这把剑都用不好，就别再浪费时间练剑了，直接去打扫演武场吧，至少还能做点实事。”
武通看着地上的银剑，没有去捡。他知道，武清雪不是好心给他剑，而是故意羞辱他 —— 她明知道自己没有灵气，用中阶剑和用铁剑没区别，甚至中阶剑更重，他更难控制。
“怎么？不敢捡？” 武清雪挑眉，“还是觉得自己不配用这把剑？我看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我不是不敢。” 武通抬起头，第一次没有回避武清雪的目光，“只是我现在的境界，用铁剑就够了，中阶剑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这话一出，周围的弟子都愣住了 —— 以往的武通，面对武清雪的嘲讽，要么沉默，要么低头认错，从未敢这样反驳。柳媚最先反应过来，立刻呵斥：“武通！你怎么跟清雪师姐说话呢？清雪师姐好心给你剑，你还敢顶嘴？”
武清雪也有些惊讶，随即脸色沉了下来：“好，既然你觉得有意义，那我就给你找件有意义的事做。” 她指着演武场中央的三十个青石靶，“这些青石靶昨天被赵虎他们练拳打得都是裂纹，你去把它们都搬到后山的石匠坊修补，再搬回来 —— 今天日落之前必须完成，要是完不成，就不用再参加明天的晨练了。”
演武场的青石靶每个都有半人高，重达三百多斤，就算是武修境后期的弟子，搬一个都要费些力气，更别说搬三十个，还要往返后山 —— 后山离演武场有三里路，一来一回就是六里，三十个就是一百八十里，日落之前根本不可能完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武清雪是故意刁难。
周围的弟子开始窃窃私语：“清雪师姐这也太狠了吧？三十个青石靶，就算是武师境弟子也未必能搬完。”
“谁让他敢顶嘴呢？这是自找的！”
“我看他今天肯定完不成，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武通的拳头紧紧攥着，指节泛白。他看着武清雪冰冷的眼神，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 —— 若是拒绝，只会招来更重的惩罚，甚至被长老会抓住把柄，罢免圣子之位。
就在他准备点头答应时，一道清脆的声音突然传来：“清雪表姐，你这样太过分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浅粉衣裙的少女快步跑了过来，少女约莫十五六岁，梳着双丫髻，脸上带着几分焦急，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她跑到武通身边，抬头看着武清雪，虽然有些害怕，却还是鼓起勇气说：“表哥他每天都很努力地修炼，你不能这么刁难他！搬三十个青石靶根本不可能完成，你这是故意让他难堪！”
“苏念儿？” 武清雪皱起眉头，语气更冷，“这里没你的事，你一个外门弟子，也敢管我的事？”
苏念儿是武通母亲苏婉清的远房表妹，从小父母双亡，被苏婉清接到武祖门抚养，住在外门弟子的住处，修为只有武修境后期，性格乖巧，平日里很少与人争执，今天却为了武通，鼓起勇气反驳武清雪。
苏念儿攥紧了食盒的带子，小声却坚定地说：“我不是管你的事，我只是觉得不公平。表哥他虽然暂时没突破，可他比谁都努力，每天寅时就来练剑，子时才回去，你不能因为他没突破，就这么欺负他。”
“欺负他？” 武清雪嗤笑一声，“我是在监督他修炼！武祖门的圣子，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还当什么圣子？苏念儿，我劝你少管闲事，不然我连你一起罚 —— 比如，让你跟他一起搬青石靶？”
苏念儿的脸色白了白，她知道自己的力气，搬一个青石靶都费劲，更别说三十个。可她还是抬起头，刚想说 “搬就搬”，手腕却被武通轻轻拉住了。
武通看着苏念儿，摇了摇头，然后转向武清雪，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青石靶我会搬，不用连累念儿。”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我希望你记住，监督修炼可以，别针对无辜的人 —— 念儿只是说了句实话，她没做错什么。”
这是武通第一次在武清雪面前为别人辩解，也是第一次没有完全妥协。周围的弟子都惊呆了，连柳媚都忘了说话 —— 他们印象里的武通，从来都是逆来顺受，像个没有脾气的软柿子，今天却像是变了个人。
武清雪也愣了一下，随即脸色更沉，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好，我不针对她。但你要是日落之前搬不完，就自己去长老会领罚 —— 到时候，我可不会帮你说话。” 说完，她冷哼一声，带着柳媚等人转身离开，走之前，还特意看了苏念儿一眼，那眼神里的警告，让苏念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周围的弟子见没了热闹，也渐渐散开，只是离开时，都忍不住回头看了武通几眼，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 —— 有惊讶，有好奇，也有依旧的鄙夷。
演武场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武通和苏念儿站在原地。苏念儿看着武通，眼眶有些红：“表哥，对不起，都怪我，我不该多嘴的，让你要搬那么多青石靶……”
“不怪你。” 武通松开她的手腕，语气柔和了许多，“是我自己要搬的，跟你没关系。而且，你能站出来帮我说话，我很高兴。”
从小到大，苏念儿都是唯一一个相信他、支持他的同辈。别人都嘲笑他是废体，只有念儿会偷偷给他带母亲寄来的点心，会在他修炼失败时，小声安慰他 “表哥你再试试，你一定可以的”。这份温暖，是他在无数个被嘲笑的日子里，唯一的慰藉。
苏念儿擦了擦眼角，打开手里的食盒，里面放着两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和一小碗灵米粥：“表哥，这是我早上从膳堂打来的，你还没吃早饭吧？快趁热吃，等会儿搬青石靶肯定很费力气。”
武通看着食盒里的食物，心里暖暖的。他确实没吃早饭，一来是想早点来修炼，二来是没胃口。可现在看着念儿递过来的包子，他突然觉得饿了。
他接过食盒，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肉汁的香味在嘴里散开，带着淡淡的灵气 —— 这是用低级灵米和妖兽肉做的，虽然不是什么珍贵的食物，却比普通的包子更有营养。“很好吃，谢谢你，念儿。”
“好吃就多吃点。” 苏念儿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对了，表哥，姑姑上个月寄来的那包‘凝神草’，我已经晒干了，磨成了粉，等会儿我给你送过去 —— 姑姑说，凝神草能帮人集中精神，对你修炼有好处。”
“好，谢谢你。” 武通点点头，心里更暖了。母亲寄来的东西，念儿总是记得很清楚，会帮他妥善保管，还会想办法做成方便使用的样子。
两人坐在竹林边的石头上，武通吃着包子，苏念儿坐在旁边，小声跟他说着外门的趣事 —— 比如哪个弟子突破了武师境，哪个弟子在后山采到了珍贵的草药，语气里满是羡慕。武通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几句，原本因为要搬青石靶而沉重的心情，渐渐轻松了些。
吃完早饭，苏念儿收拾好食盒，说：“表哥，我帮你一起搬青石靶吧？虽然我力气小，但我可以帮你扶着，能快一点是一点。”
武通摇摇头：“不用，你还要去修炼，别耽误了你的进度。你放心，我自己能搬完。” 他知道念儿的修为还在武修境后期，正是需要努力的时候，不能因为他而耽误了修炼。
苏念儿还想再说什么，武通却已经站起身，走向演武场中央的青石靶。他深吸一口气，弯腰抱住一个青石靶的底部，双臂用力，脸憋得通红，青石靶才缓缓离开地面。三百多斤的重量压在身上，让他的双腿微微发抖，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的青石板在晃动。
苏念儿看着他艰难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却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大忙，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表哥，你一定要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她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去外门弟子的修炼区修炼 —— 她决定，今天要更努力一点，等她突破了武师境，就能帮表哥更多了。
武通抱着青石靶，一步一步朝着后山的方向走。阳光渐渐升高，照在他的身上，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锦袍，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肩膀被青石靶压得生疼，手臂也开始发酸，每走一段路，他都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大口喘着气。
路过的弟子看到他，有的假装没看见，有的则会指指点点，小声议论：“你看，圣子殿下在搬青石靶呢，真是少见。”
“谁让他得罪了清雪师姐呢？这是活该！”
“我看他今天肯定搬不完，到时候有他好受的。”
武通没有理会这些议论，他只是低着头，专注地看着脚下的路。他知道，自己不能放弃 —— 不仅是为了不让武清雪看笑话，更是为了自己，为了母亲，为了相信他的苏念儿。
就在他抱着第三个青石靶，走到后山路口时，丹田处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灼热感。那灼热感比昨天更明显，像是有一团小火苗在燃烧，紧接着，识海深处再次传来一阵震动 —— 这一次，震动不再是转瞬即逝，而是持续了几秒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轻轻动了一下。
“又是这种感觉……”
武通停下脚步，靠在路边的树上，大口喘着气。他抬手按在丹田处，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灼热感，还有一丝微弱的暖流，在丹田深处缓缓流动 ——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哪怕只是一丝，也让他心里升起一丝希望。
“难道…… 真的要发生什么变化了？”
武通看着自己的手，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他不知道这变化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放弃。他休息了一会儿，重新抱起青石靶，继续朝着石匠坊走去。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虽然依旧疲惫，却不再像以前那样迷茫 —— 他隐隐觉得，那些被吞噬的灵气，那些日复一日的努力，或许并没有白费。
后山的路还很长，三十个青石靶的任务还很重，但武通的脚步，却比刚才更稳了些。他知道，只要自己不放弃，总有一天，他会打破 “废体” 的标签，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武通，配得上 “圣子” 这个称号，更配得上父母的期望，配得上苏念儿的信任。
第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