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府挂起了白幡,段珵璟换上孝衣,按理来说,应该是凌家去段家报丧,然后他母亲才回来哭灵,可是两家离得近,这几日他母亲日日都待在凌府,这一步倒也是不必了。
其实他无需守孝的,只是他幼时时常住在凌府,与凌家的兄弟姐妹感情也好,凌老太爷从前也是用心教导过他的,所以,今日守孝,他必须在场。
段珵璟换好孝衣,见天色还早,吩咐道,“你明日一大早便去宁园,将浔儿接过来,还有,去告诉母亲,给浔儿也备一套孝服,他今日同我一起守灵。”
“是,主子。”周筠领命就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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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蒙蒙亮,周筠便带着浔儿到了凌府,亲自送到夫人院子里,里面的魏嬷嬷已经等着了,给浔儿换好衣服,又抱着他去了前面灵堂。
浔儿去前厅的路上,便清醒了许多,小声的在周筠耳边问道,“筠叔,我们去哪里啊?”
周筠低声答道,“去前厅,主子也在,小公子别怕。”
浔儿抱着他的脖子,“我不怕,”他此刻还不明白为什么要怕。
周筠将浔儿送到,就出去了。
段珵璟牵着浔儿的手,“浔儿,给曾外祖父磕个头,上柱香。”
浔儿也没有多问,依言照做了,他之前每年过年都要去给萧父萧母磕头上香,所以这套流程他很熟悉。
旁边的管家本来准备教一下,都没有用武之地。
凌霜意看浔儿做的这样好,也很欣慰,低头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浔儿上完香,就乖乖的跪在段珵璟旁边,这边看看,那边望望,入目皆是白,人人都在落泪,然后就看到他爹爹都在埋头擦眼泪。
浔儿便扑到段珵璟怀里,段珵璟抱着浔儿,泪水就浸湿了浔儿的衣襟。
浔儿乖乖的任由他抱着,“爹爹,别哭,浔儿一直在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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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膳之后,便开始有人陆陆续续的来吊唁,第一日来的基本上都是亲眷,段家二房段时苇也带着妻子来了一趟。
段子安得知此事,本也想去,可是他的这个身份,想了想,也就做罢了,想着日后再给兄长和嫡母赔罪,便安心的在房中给凌老太爷抄写往生经书,也算是尽上一点心意了。
下午下了值,段宜麟来了一趟,他父母在泞州,怕是赶不过来,他吩咐人去了一封信,他代为前来吊唁。
段宜麟到的时候,浔儿正趴在段珵璟的腿上睡着,毕竟年岁还小,从早上到现在,不哭不闹的,已然很是不错了。
段宜麟待得时间长些,快入夜了都才回去。
晚上段珵璟没让浔儿守夜,用过晚膳,就让周筠抱下去休息了,明日一早再过来,浔儿倒也听话,乖乖的跟着走了。
第二天早上,周筠去的时候,笙一已经在给浔儿穿衣服了。
凌大老爷请了相国寺的高僧,还让人算了一下,说是要停灵三十七日,方可入土为安。
每隔几日,便做一场法事,京都的一些小官,基本上都来过,六部,只来了刑部尚书,毕竟段时莘是凌老太爷的女婿,刑部官员也都来了,毕竟顶头上司都来了,下面的人自然是要前来的。
江阁老府上,也只来了一个江晋元,其他人也就没动。
浔儿也是过了几日才知道以后都见不到凌老太爷了,为此还哭了一场,段珵璟抱着哄了好一会儿。
停灵半个月,圣上下了旨,追封凌老太爷为勇武侯,以侯爷之礼下葬,还让凌家小辈无需丁忧三年,只半年即可。
此圣旨一出,六部,内阁,皆来吊唁,江阁老府里,江大人来吊唁了,也就是江晋元的兄长,虽说阁老没来,但是江大人也是前途无量的。
其实各位官员看中的也是丁忧的旨意,毕竟若是在家守孝三年,朝中早已没有自己的位置了,如今凌家不用丁忧三年,这说明在圣上心中,凌家还是有些分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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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言他们这会儿还在路上,与送信的人错过了,送信的人到了泞州城,才知道楚言他们早就出发了,便只好给段家三房段时茁报了信,说三房的七少爷段宜麟段大人已经去吊唁过了,让他们放心。
段时茁和妻子闻听此事,两人也对烛垂泪了一番,从前大哥新婚的时候,凌老爷子对他们三兄弟都挺好的,谁知,如今已然是天人永隔了。
楚言他们也不知道这次是怎么了,两个孩子轮番生病,楚言和萧霖两人急的不得了,只能暂时在宣城临时落脚,休息几日,等孩子好些了再走。
谁知慕儿好些的时候,小沅又有些不舒服,只好多停留几日。
小孩子生病,不比大人,有可能一点小病都能要了他们的命,而且这个时代医疗又稀缺,好的大夫更是少之又少。
楚言日夜忧心,萧霖看着三个人都越来越瘦,心里也焦急,柳夫郎和连画每日换着花样做吃的,还是没有补起来。
这天晚上,楚言做了个噩梦,被惊醒,掀开被子就要去看看小沅,都没注意身旁没有人,刚走到隔间,就看萧霖坐在小床边上,一会儿伸手试体温,一会儿看情况如何。
慕儿这几日跟着十二在睡,他好了很多,就将他们隔开了,以免慕儿再生病。
萧霖听见动静回头,就看到楚言站在一旁看着他,表情很是委屈。
刚起身准备过去,楚言便跑过来冲进了他的怀里。
萧霖揽着楚言,摸着他的头发,“醒了?”
楚言埋在他的胸膛,“嗯,你怎么没睡?”又想了想,“你这几日是不是都没睡?”
萧霖笑着说道,“怎么会,我又不是神仙,不需要睡觉的,别怕,阿言,会没事的。”
楚言点点头,“嗯,不过你也要注意身体,你若是有什么不好,我们四个怎么办?”
萧霖说道,“好,我答应你。”
孩子接连生病,他自然心里也焦急,而且小沅哭,不是那种哭闹,就是流眼泪,小声的哼哼唧唧,根本不会太折腾人,所以萧霖就更心疼了。
过了十来日,可算是好多了,只是这两个孩子的生辰已经过了,如今已经五月了。
这日,天气变好,楚言和萧霖便带着孩子们去街上逛逛,病刚好,楚言没有让他们吃外面的东西,只给买了些小玩意。
慕儿闹着要吃糖葫芦,楚言看他都要掉金豆子了,只好答应了,不过,只能吃一颗,小沅也是一样的。
买了一根糖葫芦,慕儿和小沅一人咬了一口,其余的都给萧霖吃了。
玩了一上午,就回了客栈,楚言见两个孩子都好多了,便吩咐他们明日一早就出发,接着赶路,早点去京都,也好请宫中的御医,给慕儿和小沅把一下脉,毕竟皇宫里的御医,肯定是最好的。
小沅这几日好多了,在马车里,都迈着小腿走来走去的,基本上都是围着楚言打转。
楚言看着好起来的小崽儿,心里确实放心了不少,天知道当时他真的都快吓死了,幸而老天眷顾,两个小崽儿都没事儿。
六月底,楚言他们才到京都城外,楚言他们看天色已晚,城门也关了,便在城外休整一夜,还好大家伙儿这一路上,在郊外住的时候不少,多多少少都有了些经验,
这不,萧霖刚吩咐下去,下面的人都纷纷动了起来,搭帐篷的搭帐篷,打水的打水,生火的生火,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另一边人看的都有些眼热,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这边,哎,这可真是人比人 气死人,算了,不看了,越看越气。
楚言牵着小沅在一旁摘小花,慕儿倒是跑来跑去,一丝一毫都不停歇的,周围都有人守着,楚言也不怕有什么问题。
楚言说道,“柳思,你来看,这个好不好看。”
柳思闻言放下手里的活,几步就走过来,“夫郎,什么呀?”
楚言顺手就将提前准备好的发簪戴在了柳思的头上。
柳思惊讶的说道,“夫郎?这是干什么?”
楚言按住他想要取下来的手,“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辰礼,怎么?以前可以收,如今不行?放心吧,你的生辰,我可是一直记得的。”
柳思哽咽的说道,“夫郎,谢谢你,你对我真的太好了。”
楚言伸手将人拉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发,“傻孩子。”
小沅也将摘的花送给了柳思,“小思叔,给你,生辰快乐。”
柳思将小沅抱起来,“谢谢小沅,谢谢夫郎。”
楚言笑着看着他,没说话。
自从楚言知道他们生辰开始,每年都会给他们准备礼物,基本上都是些实用的东西,也大多符合个人的喜好和习惯。
柳夫郎在一旁看着,也很高兴,虽然楚言将卖身契还给了他们,可是他还是想一直和楚言他们在一起,就是一辈子伺候他们,他也愿意。
晚上烤了些肉来吃,夏日里来了,夜里也不冷了,很多护卫连被子都没拿,直接幕天席地的就睡了。
不过该守夜的还是得守夜的。
第二天,一大早,楚言他们便开始收拾东西,去城门口等城门打开。
递交路引和户籍,守城的人才放行。
几人直接回了宁园,今日不巧,都没在家,萧政在上朝,贺子树去铺子上了,刚刚贺子木去叫了,浔儿则是一直在段府,只有晚上有时候会回来住。
楚言他们已经从管家嘴里知道了凌老太爷的事情,虽说老太爷已然下葬,不过萧霖和楚言该有的礼数不能没有。
明日得去拜访一番。
略坐坐,用了早膳,楚言便带着孩子们,和萧霖一起去了陆家。
陆恒只知道是这几日到,但不知道具体是哪天。
如今这会儿正在家里和陆泽下棋呢。
家里也只有他们和陆夫人,陆离和陆绎还是在外地,暂时还没回来。
管家激动的喊道,“家主,家主,表公子回来了!还带了两位小公子来。”
陆恒高兴的连棋也顾不得了,放下之后就往外走,刚走出房门,就看也同样刚到院子的楚言他们。
“舅舅,三表哥,我回来了。”楚言含笑说道。
陆恒笑了起来,“好啊,回来了就好,这就是慕儿和小沅吧。”看向小沅,眼眶突然有些湿润,“小沅,舅祖父抱抱好不好。”说着还蹲下身子。
小沅看着面前的人,小跑着扑到了陆恒怀里,“舅祖父。”
“哎,小沅,真乖。”陆恒很高兴,这孩子长得简直和陆兰小时候一模一样,太像了。
陆泽说道,“慕儿,来舅舅抱,舅舅给你买礼物。”
慕儿来者不拒,欢欢喜喜的就去了。
陆夫人也从后院过来了,看着楚言,哭着说道,“悦宁,好孩子,你怎么瘦成了这样。”
楚言也有些眼泪汪汪的看着陆夫人,“舅母,”
还是因为前些日子两个孩子病了,楚言日夜忧心,这才瘦了许多,萧霖给他们解释了一番,陆恒也担心孩子们的身体,
当即就用了陆谨的帖子,又花了些银钱,请了太医院里最擅长小儿病症的章太医来诊脉。
章太医回了信,说是上午要给皇孙诊脉,晚些时候再来陆府。
段珵璟得知楚言他们回来,也赶忙收拾好就带着浔儿去了陆府,毕竟浔儿也确实是想爹爹和阿爹了。
浔儿小跑着进院子,“阿爹,爹爹。”
楚言正在和陆夫人说着话,听到浔儿的声音,快步出了屋子,“浔儿。”
一把抱住浔儿,“浔儿,阿爹好想你啊。”
“浔儿也想阿爹了。”浔儿使劲抱着楚言,将头埋在楚言脖子里,闻着楚言身上的气味,熟悉的味道,很安心。
萧霖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又看向后面走来的段珵璟,“段兄,节哀,改日我和阿言登门拜访。”
他们今日得知了凌老太爷已经去世了的消息,如今见到段珵璟,自然得说两句。
段珵璟说道,“何必如此客气,浔儿能和我一起回来,我已经很是感激了。”
萧霖说道,“这是哪里的话,浔儿本就该去,若不是当时有事耽误了,我和阿言也该一同入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