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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晨光熹微时,张木匠就已带领着二百名匠人在废弃村落前集结完毕。

张木匠俯身抓起一把泥土,放在指间轻轻捻动,接着凑近鼻子仔细嗅了嗅,旋即高声下令:“屋墙用夯土夹竹的方式建造!今天务必把第一批墙体建起来!”

匠人们即刻分组行动起来。有人挥动铁锹翻土,有人拿起锄头掘地,将土里的碎石一一筛出,只留下细腻的黄土。

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推着木轮车,从河边运来细沙,按照六比四的比例与黏土均匀混合。

另一边,李月娥领着几个妇人,手持镰刀,把晒干的稻草剁成一寸左右的小段,掺入土中,以此增强土墙的韧性。

在墙基处,张木匠亲自指挥,让人将粗壮的毛竹斜着插入地下,竹与竹之间的间距约有一掌宽,形成纵横交错的网状结构。

这些竹条就如同墙体的筋骨,而且还能在墙体干燥过程中,为水分蒸发留出通道。

“夯土的时候要扎实,但不能着急!”张木匠一边说着,一边亲自示范,只见他双手紧紧握住石夯,高高举起,然后重重砸下。

每层土料填入竹架中间后,壮汉们便轮番上前,石夯锤击地面的声音接连不断,此起彼伏。

当土料被压实到三寸厚时,大家就停下手中动作,往上面泼洒石灰水,加快土墙的固化速度。

还不到半天时间,墙体就已经垒到了一人多高。虽然墙体表面看起来比较粗糙,但用指节轻轻叩击,能听到铮铮的声响,足以证明它十分密实坚固。

与此同时,李月娥带着妇人们到山间割来茅草。她们手脚麻利,去除草叶,只留下坚韧的茎秆。

考虑到要节省工时,屋顶的铺设一切从简,直接在原有的椽木上铺茅草,省去了油毡基底,仅用藤绳将茅草绑扎固定。

“从屋檐开始,茅草的茎秆要层层交叠,每层往后退两指宽!”李月娥大声指挥着。

几个手脚灵活的妇人听到指令后,迅速爬上屋顶,依照她的指示铺设茅草。

到了脊顶的位置,她们用泥浆把草束压住,然后插上荆棘,防止鸟雀来啄食茅草。

张木匠抬头看了看,不禁担忧:“茅草还没经过晾晒,到了雨季恐怕容易发霉;藤绳也容易腐烂,大概半年就得更换一次——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能遮雨就算是最好的办法了。”

孩子们在工地上也没闲着,他们在各个角落穿梭忙碌,帮忙传递工具、送茶水,甚至还帮着捆扎茅草。

三日后,首批修缮的屋舍已初步有了模样。

夯土筑成的墙壁厚重而坚实,茅草铺就的屋顶斜斜地垂落下来。虽然这些屋舍谈不上精致,但用来遮风挡雨已经足够。

此时,张木匠却眉头紧锁:“沈姑娘,竹子已经不够了,可还有七百多户等着立墙骨……这可如何是好?”

沈青河闻言,目光扫过山谷,洪水冲刷后的林地散落着断枝残木,远处河滩上芦苇丛在风中起伏如浪。

她忽然蹲下身,拾起一截被冲上岸的粗藤,指尖发力竟未能折断,眼中顿时闪过亮色。

“张叔,您看这个!”她将藤条递给张木匠,“山涧边的紫藤经洪水浸泡后更显柔韧,若以沸水煮过,晾干后硬度可比毛竹!”

李月娥闻言立刻补充:“后山还有野葛藤,老辈人说‘葛藤三年不腐’,最适合作筋骨!”

张木匠将信将疑,命人砍来藤条试验。

沸水煮过的藤条果然硬如牛角,纵横编织后形成致密网格。

沈青河又提议:“藤网间隙可填入芦苇束,既透气又增韧,昔年汉长城便是以红柳为骨,千年不倒!”

“但藤筋毕竟不及竹骨挺括……”张木匠仍有顾虑。

沈青河将《百匠田园录》翻至“三合土”篇:“张叔,您瞧,唐代匠人改良夯土时,会掺入碎陶粒和石灰。我们不如效仿:藤筋为骨,陶粒增硬,稻草防裂,再以糯米浆替代石灰水——虽成本略高,却可保墙体十年不酥!”

正说间,秦洛带人抬来几筐碎陶片,正是昨日清理废墟时收集的破缸残碗。陈希抡锤将陶片砸成黄豆大小,混入土料中,阳光下那些棱角分明的颗粒宛如星辰闪烁。

“屋顶茅草若怕霉烂,奴家倒有个主意。”谢玲儿忽然插话,“不如将艾草晒干后编成草帘铺在茅草下层,既能防潮,还可驱虫!”

“好主意!”沈青河轻笑道,“玲儿妹妹果然蕙质兰心!”

萧羽雪也献策道:“契丹人搭帐时,会在藤绳上涂蜂蜡。此物防水防腐,若抹在捆扎茅草的藤绳上,至少能多撑一季!”

“如此甚好!”秦洛赞许道。

计策已定,张木匠当即带人奔赴山涧,砍伐野紫藤和葛藤。

匠人们将藤条截成六尺长段,投入大铁锅中沸煮两个时辰。藤皮在滚水中逐渐褪去青涩,露出深褐色的纤维束,捞出晾晒后竟硬如牛角。

妇女们用石锤轻敲藤条表面,使其纤维松散却不断裂,再以麻绳三股绞合成藤筋——这般处理后的藤筋抗拉强度竟比原竹高出三成。

秦洛率士兵将碎陶片碾成黄豆大小的颗粒,筛去粉末后倒入陶窑。

沈青河按《百匠田园录》记载,以草木灰混合黏土包裹陶粒,高温烧制后形成多孔轻质的“蜂窝陶粒”,其内部孔隙可蓄热隔潮,表面坚硬如石,掺入夯土后能显着提升墙体抗压性。

李月娥指挥妇孺将黄土过筛,按“三合土”古方分层铺料:底层为黏土与碎稻草(防裂),中层混入陶粒与藤筋网格(增硬),表层则以糯米浆调和石灰(防水)。

陈希带壮劳力用木夯分层压实,每夯三层便泼洒一次桐油水,使土料渗透黏合。

阳光下,嵌着陶粒的墙体泛出金属般光泽,敲击时发出清越的铮鸣。

谢玲儿领孩童采集艾草,晒干后编成草帘。

匠人先在椽木上铺艾草帘,再覆茅草,最后以蜂蜡浸透的藤绳捆扎。这般屋顶不仅防虫,遇雨时蜡层更会形成水膜,使茅草寿命延长一倍。

夕阳西下时,沈青河望向逐渐成型的村落,喜上眉梢……

沈青河嘴角的笑意尚未散去,一名士兵踉跄奔来……

“报——!”士兵单膝跪地,声音发颤,“又有两名妇人……在浣衣时遇害!尸首漂在河湾的芦苇丛里,都是一刀毙命!”

沈青河的笑意瞬间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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