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里的灰尘在月光下像雪一样飘落。
我跪在那只雕着葡萄藤纹的橡木箱前,数到第六把钥匙时,手指突然被锁孔边缘的金属划破——血珠滴在第七把钥匙的瞬间,整串钥匙突然变得滚烫,锁芯深处传来类似婴儿啼哭的呜咽声。
这把钥匙是今早在邮箱里发现的,没有署名,只有一张泛黄的便签纸粘在钥匙柄上:给第130位探索者。
钥匙齿痕排列成7-13-0的数字组合,齿尖残留着暗红色的蜡状物质,闻起来像过期蜂蜜混着铁锈。
最后一道禁忌。
我对着空荡荡的阁楼自言自语,声音被某种无形的存在扭曲成蓝胡子的语调。
自从搬进童话公寓,每天午夜都能听见七下规律的敲墙声,而今天清晨,204室原本完好的墙纸上突然渗出六道血迹,正好对应蓝胡子故事里前六任妻子的死亡顺序。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整栋公寓的电路同时发出嗡鸣。
楼下老太太的收音机自动调到午夜童话频道,主持人用黏腻的声音说着:...第七个房间藏着所有童话的真相...
锁舌弹开的声响像是谁在叹息。
箱盖缓缓掀起的刹那,三十七个铃铛突然在公寓不同角落同时响起——这个数字正好是蓝胡子所有版本故事里受害者数量的总和。
箱子里整齐码放着六本皮面日记,每本封皮都用不同颜色的丝带捆扎,散发着对应气味的防腐剂:第一本带着苹果香,第二本有海水的咸腥...第六本则渗出浓郁的玫瑰精油。
而第七个位置空着,只放着一张对折的羊皮纸。
展开后是幅精细的公寓剖面图,显示每个房间墙体内都嵌着个金属匣子,所有管线最终汇集到地下室一个王冠形状的装置。
图纸边缘用褪色墨水标注:当第七个故事被写下时,苏醒将完成。
阁楼的气温突然下降。呼出的白雾在空气中凝成一行悬浮的文字:读读她们的故事。
当我拿起第一本红色日记时,封皮的触感突然变得像人类皮肤般温热,内页边缘渗出淡红色液体,在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血泊。
1892年3月15日。
第一页的字迹优雅端庄,却被大量泪痕晕染,今天发现丈夫的密室里有具少女骸骨。他解释说那是他妹妹,可骸骨无名指上戴着的,明明是我们订婚那天我丢了的祖母绿戒指...
翻到下一页时,一张干枯的苹果皮从夹页中飘落。
接触到空气的瞬间,果皮迅速发黑腐烂,变成几只死去的萤火虫。
日记后半部分被某种酸性物质腐蚀,只能辨认出几个触目惊心的片段:...镜子里的倒影会自己行动...他的胡子其实是...千万不能打开第七...
第二本蓝色日记的锁扣是个人鱼形状的银饰。
刚翻开扉页,一绺铂金色长发就滑落在我膝盖上,发梢还粘着片已经钙化的鱼鳞。
这篇日记的主人显然发现了更可怕的秘密:
...那些所谓的前妻根本不是人类!地下室的玻璃罐里泡着二十七个蓝胡子的头颅,每个都长着同样的金胡子。今晚我在丈夫的酒里加了人鱼泪,他的脸融化了,露出下面那张...
后面的页面被海水浸透,但最后夹着的照片还能辨认:七个穿着相同婚纱的女子站在海边,她们的影子在夕阳下连成个巨大的山羊头轮廓。
当我碰到第三本黑色日记时,阁楼的灯泡全部爆裂。
黑暗中,书页自动翻到中间,浮现出荧光绿的文字:
他知道我在写日记。昨晚他把我的左手做成了书签,现在它就夹在第66页。亲爱的发现者,如果你读到这儿,请看看窗外——
玻璃窗上突然贴满密密麻麻的手印,每个掌纹都呈现出被灼烧的焦黑色。
最可怕的是,这些手印正从外部一下下拍打着窗户,而这里是四楼。
第四本日记的封面镶嵌着面小镜子。
刚拿起来就照出我背后站着个戴王冠的身影,可转头时只看到月光把挂衣架投射成扭曲的人形。
这篇日记的作者似乎是个女巫:
...用头发占卜出可怕的结果。所谓蓝胡子是个活了几百年的容器,每任妻子都在他体内留下部分灵魂。当第七个灵魂入驻时,最初的恶魔就会...
关键段落被烧毁了,只留下页脚一行小字:记住,钥匙孔是眼睛,锁舌是舌头,真正的秘密在...
第五本日记散发着浓郁的玫瑰香。
翻开第一页就有几片花瓣飘落,落地时却变成灰烬。这位作者显然发现了建筑结构的异常:
...墙纸后面的血迹组成了乐谱!今天凿开儿童房墙壁,发现里面砌着把青铜钥匙,齿痕和丈夫从不离身的那把完全一致。更可怕的是,整栋房子的平面图会随时间变化,今早西侧多出个不存在的房间...
日记中夹着的建筑图纸上,所有门窗位置都用红笔画满了眼睛图案。
在某个角落潦草地写着:他不是在杀妻子,是在收集祭品。第七个房间其实是...
第六本日记被装在密封袋里,内页全是用血写的盲文。
当我下意识抚摸那些凸点时,指尖突然传来被针刺的痛感,同时脑海中响起女人的耳语:
他在每个妻子身上取走一样东西。第一个的头发,第二个的歌声,第三个的梦境...我是第六个,他想要我的恐惧。但真正可怕的是,那些所谓被杀的妻子都还活着,只是被分散藏在公寓的各个角落...
密封袋背面用透明胶带粘着六片不同颜色的指甲,排列成钥匙形状。
最长的紫色指甲上刻着微型的130。
阁楼突然剧烈震动,六本日记自动飞回箱子,在空出的第七个位置上方悬浮。
羊皮图纸上的王冠装置开始发光,所有管线里的液体都流向同一个坐标——正是我现在跪坐的位置。
口袋里的第七把钥匙突然变得滚烫。
借着月光,我终于看清钥匙柄上隐藏的刻痕:那不是装饰花纹,而是六个女人的迷你肖像环绕着一个空白的位置。
钥匙齿痕此刻正在缓慢变形,逐渐与我公寓门牌的钢印数字重合。
地下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
整栋公寓的墙纸同时剥落,露出后面用血绘制的巨型法阵——六具女性干尸被嵌在墙体里,分别对应六个法阵节点,而第七个节点正对着我的心脏位置。
终于凑齐了。
蓝胡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却带着德文特特有的喉音,六段记忆,六种恐惧,加上最后的见证者...
第七本空白的日记突然自动翻开,我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抓过钢笔。
笔尖刺破指尖的瞬间,鲜血在纸上写出标题:《第130位房客的日记》。
阁楼地板的木纹开始流动,渐渐形成第七个女人的面孔——那竟是我自己的脸。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我最后看见的是六本日记的丝带自行解开,在空中交织成第七把钥匙的形状。
而箱底那张图纸上的王冠,正缓缓戴在某个由书页拼凑出的巨人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