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山巅雷达站
装甲车在盘山公路上艰难攀爬，轮胎碾过布满碎石的路面，厚重的钢铁车身随之剧烈颠簸，每一次碰撞都发出沉闷的“哐当”声，震得车厢里的人五脏六腑都跟着翻腾。为了尽可能多携带补给，车厢被从武器库搬运来的弹药箱塞得密不透风，棱角分明的实木箱体毫无缓冲，硌得人骨头生疼，连换个姿势都要小心翼翼。
江流靠在最上层的弹药箱上，后背贴着冰冷的铁皮，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苍翠树林，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一枚捡来的7.62毫米弹壳。弹壳表面还留着硝烟的余温，纹路间沾着些许泥土。
抗毒血清的效果确实显着，后背被母蛛抓伤的伤口已经结痂，疼痛感彻底消失，但他能清晰感觉到，那只巨型蜘蛛残留的毒素仍像一条潜伏的毒蛇，在血液里静静蛰伏，偶尔会顺着血管游走，带来一丝微弱的麻痹感，却被他不动声色地压了下去——眼下前路未卜，他不能让任何人担心。
“还有多久到啊？”林小宇的声音打破了车厢里的沉寂，他怀里紧紧抱着一把崭新的95式步枪，枪身泛着冷冽的机油光泽，显然是刚从库房里取出的新家伙。他已经摩挲了一路，指腹都蹭出了淡淡的红痕，脸上满是难以掩饰的兴奋，却又被山路的颠簸搅得眉头紧锁，“这山路绕得我头晕眼花，胃里直翻腾，感觉早上吃的饼干都要吐出来了。”
“快了，翻过前面那道山梁就到了。”驾驶座传来周建明沉稳的声音，带着久经风霜的笑意，透过车厢前方的隔板隐约传来，“雷达站建在山顶的平地上，海拔足有一千二百多米，视野开阔得很。站上的老式雷达虽然受紫雨影响，功率缩水了一半，但照样能扫到整个成光市的动静。大规模的异化兽群，屏幕上都能显示出大概轮廓，预警效果错不了。”
车厢另一侧，赵兰正低头给李小雅整理额前的碎发，小姑娘像只温顺的小猫般偎在她怀里，小手紧紧揪着赵兰的衣角，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对陌生环境的怯意，却又忍不住好奇地盯着趴在旁边弹药箱上的冰魄。白狼浑身覆盖着细密的雪白绒毛，凝结的冰晶在昏暗的车厢里偶尔闪烁，被李小雅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看得有些不自在，耳朵微微耷拉下来。当李小雅试探着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那点冰凉的冰晶时，它立刻像触电般缩了回去，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惹得小姑娘咯咯直笑，清脆的笑声像风铃般在车厢里回荡，冲淡了几分压抑和紧张。
王倩坐在江流身边，脸色比早上刚从罐头厂出来时好了不少，指尖萦绕的淡绿色光晕也恢复了些莹润光泽，显然体内的能量正在缓慢回升。她目光投向窗外，掠过一片废弃的山村营地，那些坍塌的木制房梁和残破的围墙上还留着焦黑的烧灼痕迹，断墙上的弹孔密密麻麻，门框被砍砸得面目全非，边缘参差不齐，显然不是异化生物的爪痕能造成的破坏。“这些房子看起来像是被刻意烧毁的，”她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忍，“而且绝对是有组织的行动，不然不会破坏得如此彻底，连一点可用的物资都没留下。”
江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营地的木桩上还挂着半截烧焦的麻绳，地上散落着几枚生锈的弹壳，其中一枚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在阳光下泛着暗沉的光，仿佛在无声诉说着这里曾发生的惨剧。
“多半是净化者干的，”周建明严肃的提醒道，“他们不仅需要抢夺生存资源，还在抓捕活体做实验，向来是抢光、烧光、破坏光。我们外出寻找物资时见过一个类似的废弃营地，情形和这里一模一样。”
江流眉头皱得更紧，语气里带着一丝困惑：“只是我一直想不通，这净化者到底是什么来头？能养得起那么多异化兽，装备甚至比正规部队的还先进，连异化兽这种明显是实验产物的变异体都能搞到……背后肯定有大势力撑腰，普通的散兵游勇绝对做不到。”
周建明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原本带着笑意的语气瞬间沉了下去：“我们也在查这个事。灾变初期，他们只是些趁火打劫的散兵游勇，仗着手里有几把枪作恶多端，可两个月前突然变得不一样了——不仅装备鸟枪换炮，人手也多了不少，还多了好些会操控异化兽的‘能人’。有次我们抓到个活口，审了半天才知道，他们背后好像有个神秘的‘首领’，据说能凭空造出异化兽，手段邪门得很，有人说他是紫雨之后觉醒了什么诡异的异能，也有人说他本身就是实验产物。”
江流皱了皱眉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弹壳边缘，没有接话。凭空造兽？这听起来太过离谱，更像是某种故弄玄虚的谣言。但净化者的崛起确实蹊跷，从散兵游勇到能与正规部队抗衡，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背后一定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凭空造异化兽？”林小宇惊得张大了嘴，手里的步枪差点没抱稳，连忙用胳膊夹紧，“那不成神仙了？咱们这是碰上玄幻小说里的终极反派了？”
“不好说，”周建明摇了摇头，方向盘猛地打了个急转弯，装甲车在狭窄的山路上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紫雨之后，这世道的怪事还少吗？有人觉醒各种异能，动物植物疯狂变异，说不定真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力量在暗中搅局。就像你们，不也拥有特殊能力吗？放在灾变前，谁能想到有人能操控植物，还有狼能凝结冰晶？”
王倩这时突然想起之前的话题，抬头问道：“周营长，你刚才在军营里提到的地下实验室到底是怎么回事？听你的意思，你们在异变发生前就已经在研究变异蜘蛛了？”
“具体情况我了解得也不多。”周建明没有隐瞒，坦诚地说道，“我也是听到一些消息，那个地下实验室是专门做生物基因研究的，我们这支部队的核心任务，就是负责实验室的安全保障。至于他们具体研究些什么，有什么目的，上级从来没跟我们透露过。我只知道实验室有三个秘密出入口，一个在市中心医院的地下室，一个在罐头厂的废弃仓库下面，最后一个就在我们军营的防空洞里，平时都有专人看守。”
听到周建明的解释，江流心里的疑惑更重了。这实验室明显是官方背景的机构，只是异变发生后，他们研究的东西被紫雨能量强化，最终失控酿成大祸。可净化者却能轻易获得这些实验成果，甚至操控实验体，这就有些说不通了——难道异变发生前，他们就一直在和官方合作？还是说，他们在异变后迅速接管了实验室的残余资源？这背后需要的能量，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就在众人各有所思时，装甲车终于爬上了最后一道山梁，车身的颠簸渐渐平缓。车厢里的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纷纷凑到观察窗旁张望。透过前方的观察窗，一座巨大的球形雷达罩赫然出现在视野里，银灰色的外壳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芒，像一颗蛰伏在山巅的金属眼球，沉默地注视着远方连绵的山林。雷达罩周围环绕着三层密密麻麻的铁丝网，上面挂满了生锈的罐头盒和铜铃，风一吹就发出“叮铃哐啷”的声响——这是最原始也最有效的警戒装置，一旦有异化兽或外人触碰，整座山都能听见动静。
“那就是雷达站的心脏，”周建明指着球形雷达罩，语气里带着一丝自豪，“里面的脉冲设备还能用，虽然探测范围从原来的五百公里缩水到现在的不到二百公里，但足够我们提前半小时预警大型异化兽群了。上次一群变异鬣狗想趁夜偷袭，就是被雷达提前发现，我们在山口设了埋伏，没费多少力气就把它们解决了，没让雷达站受一点损失。”
装甲车缓缓穿过铁丝网大门，门口几个穿着迷彩服的士兵立刻围了上来，手里的步枪都没有放下，手指紧扣扳机，眼神警惕地打量着车厢里的人，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直到周建明推开车门，探出头喊了句“自己人，从军营过来的”，他们才缓缓松开扳机，但依旧保持着随时能战斗的姿态，目光尤其在冰魄身上多停留了几秒——显然，这只通人性、还能凝结冰晶的白狼让他们有些忌惮，毕竟这年头，绝大多数变异动物都是致命的威胁。
“这是副营长李锐，”周建明跳下车，指着一个身材高大、肌肉结实的士兵介绍道，对方左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刀疤，让本就硬朗的五官更添了几分凶悍，“以前是军区侦察营的老兵，格斗、射击都是顶尖水平，身手利落得很，就是脾气冲了点，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李锐只是对着周建明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目光扫过江流一行人时，在江流背后的轻钢剑和脚边的冰魄身上停顿了片刻，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审视和戒备，没有说话，转身就去指挥士兵卸弹药了，动作干脆利落，不带一丝拖泥带水，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透着军人特有的干练。
“别往心里去，”周建明拍了拍江流的肩膀，低声解释道，“他不是针对你们。上个月有个觉醒者主动投靠我们，说自己能操控火焰，我们还把他当成重点培养的对象，结果半夜里他就把雷达站的防御图偷给了净化者，害得我们在一次伏击里折了三个兄弟，都是跟了我好几年的老兵……从那以后，他对带‘特殊能力’的人就没什么好脸色，总觉得我们这些普通人斗不过你们这些‘能人’，怕再遭背叛。”
江流对此并不在意，只是淡淡道：“警惕点不是坏事。”他能理解这种被背叛后的戒备，在这个人心叵测的乱世，信任比黄金还要珍贵，一次错付就可能满盘皆输，付出生命的代价。
众人跟着周建明走进雷达站的生活区，映入眼帘的是几排红砖房，墙面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弹孔，有些地方还残留着异化兽的爪痕，深褐色的痕迹像丑陋的伤疤，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经历过的无数次恶战。院子里的绳子上晾晒着洗得发白的迷彩服，边角处还打着补丁，旁边的竹竿上挂着几串风干的野菜，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几个穿着补丁衣服的孩子正在空地上追逐打闹，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看起来才刚会走路，瘦得胳膊腿像细柴，脸上带着几分怯生生的神情，看到周建明下车，都像小麻雀似的围了上来，怯生生地喊着“周伯伯”，眼神里满是依赖。
“这些都是各个失守营地救下来的孤儿，”赵兰看着那些孩子，眼眶有些发热，下意识地把身旁的小雅拉得更紧了——如果不是遇到他们，李小雅或许会更惨，在那暗无天日的培育基地变成怪物，想想就让人汗毛倒立。
“张姐，麻烦你把赵女士和孩子领到西边的空房去歇歇，”周建明对一个正在翻晒野菜干的中年女人喊道，她系着洗得发白的围裙，上面沾着些许面粉，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被硬物挂伤的痕迹，但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显得格外和善，“那屋刚收拾过，铺盖都是干净的，还烧了热水。还有王倩姑娘，也一起去歇歇，等会儿让医疗兵再给你检查检查能量波动，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哎，好嘞！”张姐擦了擦手上的灰，笑着走过来，热情地对赵兰和王倩说道，“赵妹子、王姑娘，跟我来，路上肯定受了不少罪，先洗把脸歇歇，我给你们留了热乎的野菜粥。”
“那我们呢？周营长，我们去哪？”林小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仓库门口堆着的武器箱，里面露出的步枪枪管闪着寒光，，他在车上就不停捣鼓手里的枪，现在见到远处成堆的枪械，心里早就按耐不住。
“你这小子！”周建明笑了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作为男人他太能理解男人对枪械的痴迷，“那你们两先跟我去仓库看看，刚才在军营没有时间让你们好好挑，到了这里让你小子挑个够！”
仓库比众人想象中整洁得多，内部被划分成不同区域，步枪、手榴弹、子弹带等物资分门别类码放得整整齐齐，墙上还挂着几具保养良好的火箭筒和迫击炮，炮身上的漆虽然掉了不少，但炮膛擦得锃亮，能清晰映出人影。李锐正指挥两个士兵清点从军营运来的弹药，算盘打得噼啪作响，账本上的字迹工整有力，看到江流他们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没有说话，继续在账本上记录着什么，铅笔尖在纸上留下清晰的痕迹。
“随便挑，不用客气，”周建明指着靠墙的步枪架，介绍道，“95式精度高，还带光学瞄准镜，适合远程点射，三百米内打靶心没问题；81杠皮实耐造，故障率低，近距离火力猛，就算卡壳了，往地上磕两下就能继续用，你们根据自己的情况选。子弹管够，就是省着点用，打完了可没地方补给，我们的弹药都是这两个多月攒下的家底，用一发少一发。”
林小宇早就看中了那把加装了瞄准镜的95式，立刻快步走过去抱在怀里，像捧着宝贝似的爱不释手，还不忘往背包里塞了四个弹匣，脸上笑得合不拢嘴：“太好了！这玩意儿可比我的西瓜刀厉害多了，以后遇上异化兽，我也能正面刚了！”
江流则走到另一侧的步枪架前，好奇地拿起一把81式自动步枪。这是他第一次安静的触摸真枪，冰凉的金属触感从指尖传来，枪身沉甸甸的，透着一股可靠的质感。握把处磨出了光滑的包浆，显然是常年使用的老伙计，枪身上还刻着一个模糊的“勇”字，像是前人留下的印记，带着一种无声的力量。他学着记忆里士兵的样子，缓缓拉开枪机，清脆的“咔嚓”声在安静的仓库里格外清晰，让他心里莫名一安——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道，这声音或许比任何承诺都更让人踏实。
“以前没摸过枪？”周建明看出了他的生涩，笑着递过来一个装满子弹的弹匣，“这玩意儿不难学，记住三点一线瞄准，扣扳机时稳着点，别太用力，慢慢练就行。等安顿下来，让李锐给你们教教，他以前是军区的射击教员，教得绝对专业。”
江流接过弹匣，有些笨拙地往枪里装填，手指不小心被弹匣边缘划破，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他望着仓库里整齐排列的武器，突然明白周建明说的“枪杆子才是硬道理”是什么意思——在这里，武器不仅是防身的工具，更是活下去的底气，是保护自己和身边人的资本。
就在这时，仓库门口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张姐探进头来，笑着说道：“周队，饭好了，大家先吃饭吧，有刚蒸好的窝窝头，还有热乎的野菜粥，再晚就凉了。”
周建明拍了拍江流的肩膀，说道：“走，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琢磨别的事。不管有什么麻烦，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一行人跟着张姐往食堂走去，阳光透过院子里的树叶洒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光影，微风拂过，带来草木的清香。江流背着刚选好的81式步枪，感觉肩上沉甸甸的，这重量不仅来自枪本身，更来自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