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孟广义那如同惊雷般的话语在圆形石厅中炸响,林岳整个人的精神世界,仿佛都被一道刺眼的闪电彻底照亮了!
所有的疲惫、酸痛、迷茫与绝望,都在这一瞬间被那前所未有的、如同烈火般燃烧的亢奋所驱散、吞噬。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像一头被饥饿折磨了数日、终于锁定了猎物的雪豹,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和爆发力,重新冲向了那面巨大的、如同宇宙星图般复杂的青铜石盘,以及他刚刚才用无尽心血完成的那一大堆、记录着万千符文的拓印稿!
他的大脑,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高速运转着。
那个战国头盔的形象,已经被他用那超凡的记忆力,如同三维建模般牢牢地刻印在了脑海里:那优雅而又坚固的弧形盔顶,那高高耸立、象征着勇武与荣耀的醒目盔缨,以及那两片垂下、用以保护脸颊和下颚的、充满了实用主义美感的青铜护颊……
有了这个清晰无比的目标,眼前这片曾经让他感到绝望的符文之海,瞬间变得不再那么面目可憎。它依旧浩瀚,依旧复杂,但它不再是一个没有航标的迷宫。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成千上万个干扰项中,找到那唯一的、正确的答案。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飞快地扫过一张又一张的拓印稿。他自动忽略了那些方正的、类似钟鼎文的象形文字,也忽略了那些纯粹由直线和圆弧构成的、如同星轨般的几何图案。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寻找那个兼具了曲线与直线、象形与写意、充满了独特辨识度的、独一无二的符号。
一个……又一个……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林岳在那堆积如山的纸张和巨大的石盘之间快速地移动、比对着。他们知道,成败,就在此一举。
终于,林岳的目光,定格在了石盘最外圈一个毫不起眼的位置上!
那里,用璀璨的银线,镶嵌着一个造型极为独特的符号。它上部是一个饱满的半圆形,顶端延伸出一束由三条平行短线构成的“缨”,下部则向两侧延展出两个内收的弧形,其整体轮廓和关键特征,与壁画上那个穿越了五百年的战国头盔,几乎是如出一辙!
“找到了!在这里!”
林岳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那个符文之上,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带上了一丝嘶哑的颤音!
所有人瞬间围了过来,手电的光柱齐刷刷地聚焦于那个小小的银色符号之上。在看到那个符号的瞬间,一种拨云见日的巨大喜悦,涌上了每一个人的心头。
然而,孟广义的脸上,却并没有立刻露出轻松的神色。他盯着那个符号,又看了看整个巨大石盘的复杂结构,眉头紧锁,沉声说道:“找到了密码,只是第一步。这种级别的中枢轮盘,绝对不是简单地把符号对准某个记号就行的。它一定有着一套极其复杂的、特定的转动方式和逻辑。如果我没猜错,这个被故意安放的‘错误’符号,它的真正作用,是需要我们通过计算,将它转动到它在真实的、正确的星图或者方位图上,本应该在的‘正确’位置!”
孟广义的这番经验之谈,如同一盆冷水,浇熄了众人一部分的狂喜,却也让解谜的思路,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陈晴的美眸猛地一亮,她立刻会意,飞快地转身回到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前,双手在键盘上急速敲击起来。
“孟先生的推断非常合理!”她一边飞快地操作,一边语速极快地解释道,“这种设计符合密码学的‘置换’逻辑!那个‘错误’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所标记的‘原始坐标’!我现在就根据那幅大阅兵壁画的布局,来反向推演出这个士兵在整个方阵中的精确坐标!”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划着,那张高清的壁画照片被再次调出。
“中国古代帝王阅兵,或者说所有高等级的仪式,都讲究‘坐北朝南’,以示君临天下。那么,壁画中的周天子,其方位就是‘北’。整个军队方阵,就分布在他的正前方,也就是南方区域。”
“这个士兵,位于整个方阵的‘左后’位置。在古代军阵的队列术语中,左为‘东’,后为‘北’。所以,他在队列中的相对坐标,就是‘东北方向’!”
“现在,我将这个‘东北’的坐标,投射到这个巨大的、如同古代星盘和八卦方位图结合体的青铜石盘之上……”陈晴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她调出了另一张石盘的整体结构图,将一个虚拟的坐标点,精准地投射了上去。
“找到了!”她猛地抬起头,给出了最终的答案,“石盘上代表‘东北’方向的主卦位,是‘艮’位!但是,我们的目标符文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在代表‘正西’的‘兑’位!从‘兑’位到‘艮’位……不对,这个逻辑太简单了。”
她忽然停住,皱起了眉头,似乎在进行更深层次的思考。
孟广义看着她,提醒了一句:“从天子视角看。”
陈晴浑身一震,瞬间明悟!“对!从天子的视角!天子坐北朝南,他眼中的‘东北’,在我们所处的、面对石盘的方位上,是完全不同的!”她飞快地在电脑上建立了一个三维空间模型,进行了视角转换。
“结果出来了!”这一次,她的语气充满了绝对的自信,“以天子视角为基准,将‘阅兵队列’的坐标系,与代表着‘天地宇宙’的石盘坐标系进行精准匹配,得出结论:我们必须将这个‘战国头盔’的符文,逆时针旋转三十六度,让它与石盘上代表着‘天’、代表着‘至阳至刚’的‘乾’位,完全重合!”
乾!
当这个字从陈晴口中说出时,所有人的心,都猛地一跳!
乾为天,为君,为父。将一个代表着兵戈的“错误”,拨乱反正,归于“天道”之下,这其中所蕴含的哲学意味和王者之气,与整座大墓的气质,简直是天作之合!
这,一定是最终的答案!
“动手!”孟广义不再有丝毫犹豫,发出了简短而有力的号令。
石头和梁胖子立刻行动起来,他们绕着巨大的石盘摸索着。很快,石头就在石盘边缘下方,摸到了几个冰冷而又坚硬的、可以向外拉出的金属凸起。那是几个被巧妙隐藏起来的、专门用来发力的推杆!
两人各自握住一根推杆,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将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用肩膀死死地抵住推杆,开始发力。
“咯……吱……嘎……嘎……”
一阵沉重到令人牙酸的、悠长的金属摩擦声,从石盘的下方传来,仿佛是一头沉睡了三千年的青铜巨兽,正在极不情愿地、从僵硬的沉睡中缓缓苏醒。那声音是如此的巨大和沉闷,震得整个石厅的地面,都开始微微地颤动。
巨大的青铜石盘,在两人那几乎要将血管都绷断的巨力推动下,终于,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极其缓慢的速度,开始了它那三千年来的第一次转动!
林岳和陈晴则半跪在“乾”位的刻度旁,一人举着狼眼手电,将光柱死死地锁定在那道代表着终点的刻线上,另一人则紧紧盯着那个正在缓缓移近的、闪烁着银光的“战国头盔”符文。
气氛,在这一刻紧张到了极点。每一个人的心脏,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几乎快要停止了跳动。
“慢一点!再慢一点!”陈晴大声指挥着,“还有五度……三度……”
“停!”
就在那个头盔符文的中心点,与“乾”位那条代表着绝对中轴的金线,严丝合缝地重合在一起的瞬间,林岳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嘶吼!
石头和梁胖子如同收到了圣旨,瞬间泄力。
巨大的青铜石盘,在一阵最后的、悠长的“嗡——”声之后,戛然而止。
世界,死寂了。
一秒,两秒,三秒……
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在梁胖子喘着粗气,刚想开口问“是不是搞错了”的时候,异变,陡生!
“轰隆隆隆隆——”
一阵比刚才石盘转动时,还要宏大十倍、百倍的巨大轰鸣声,猛然从四面八方的墙壁之内、从头顶的穹顶之上、从脚下的大地深处,同时爆发而出!整个圆形石厅,如同遭遇了一场十级地震,开始剧烈地摇晃、震动起来!
众人站立不稳,纷纷惊骇地扶住身边的石盘,脸上写满了恐惧。
而下一秒,让他们永生难忘的、如同神迹般的景象,发生了!
他们眼前的那些墙壁,那些雕刻着宏伟史诗的巨幅壁画,竟然活了!
只见那些由一整块、一整块巨石砌成的墙壁,其内部仿佛传来了万千齿轮同时咬合转动的合奏!那些原本天衣无缝的石缝,此刻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的魔方一般,开始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方式,进行着移动、分离、和重组!
一幅幅壁画,就像是正在快速移动的电影胶片,在他们的眼前滑过!“泰山祭天”的庄严场景向左滑去,“渭水狩猎”的奔腾画面向右平移,“明堂理政”的肃穆图景则缓缓向下沉入地底……
无数的雕刻线条在光影中被拉长、扭曲、破碎、然后又在新的位置拼接成全新的图案!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机关术,这是幻术!是移形换影!是鬼斧神工!
最终,在众人那因为极度震惊而圆睁的瞳孔中,他们正前方的那幅、给予了他们最终密码的“大阅兵”壁画,在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中,从最中间那周天子所处的位置,缓缓地裂开了一道笔直的缝隙!
紧接着,两扇由整面壁画构成的、不知重达几千几万吨的巨大石门,在一阵沉闷的轰隆声中,如同被神力推动一般,缓缓地向着两侧退去!
一个幽深、黑暗、仿佛能够吞噬一切光线的、通往未知深渊的崭新通道,就这样,赫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与此同时,其他三面的墙壁,也停止了移动。上面的壁画已经彻底变换了模样,形成了一幅幅全新的、完整而又陌生的图案,似乎已经彻底封死了所有的退路和假路。
“我……我的老天爷……这……这是……移花接木……乾坤大挪移啊……”梁胖子看着眼前这超乎想象的一幕,已经语无伦次,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孟广义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他缓缓地站直了身体,看着那条深不见底的通道,脸上交织着劫后余生的疲惫、解开千古之谜的激动,以及对这位三千年前的周天子,发自内心的、最深沉的敬畏。
“我们……我们找到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朝圣般的颤抖。
“通往周天子真正寝宫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