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浮宫殿之中,死寂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一块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陈晴紧握着手中刚刚接收到信号的多功能探测器,那上面显示的坐标和“汇合”二字,是他们在这座与世隔绝的死亡囚笼里,唯一的希望。她快步走到梁胖子身边,压低声音,用最快的语速将孟先生的消息告诉了他。
梁胖子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狂喜,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绝望所取代。他看了一眼那条唯一连接着外界的、早已被他们自己拆得七零八落的锁链桥,又看了看远处那口如同蛰伏凶兽般的青铜巨棺,声音里充满了苦涩:“汇合?陈小姐,咱们怎么汇合?桥已经过不去了,那扇青铜门也关死了,咱们……咱们就是被困在这里的瓮中之鳖啊!”
“不,有路!”陈晴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在绝境中被点燃的、名为智慧与希望的光芒。她的目光没有投向那座早已被放弃的锁链桥,而是径直越过广阔的水银海,精准地锁定在了宫殿另一端,那个被李三等人绝望逃生时撞开的、依旧在汩汩冒着浑水的峭壁洞口!
她迅速打开自己那台防水的笔记本电脑,调出了两份关键的资料。一份,是她父亲陈知行那本笔记的扫描件;另一份,则是她自己庞大的资料库中,一张精度极高的邙山地区水文地质图。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对比,最终停留在了一处将两张图重合的区域。
“胖子哥,你看这里!”她指着屏幕,用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激动语气说道,“我父亲在笔记里曾经推测,建造这座规模宏大、灌满了水银的地宫,最大的技术难题,除了结构支撑,就是排水和压力平衡!他们不可能凭空挖出这么一个巨大的空间而不考虑地下水的渗漏问题。所以,他的结论是,古时的工匠,一定利用了邙山之下本就存在的天然地下水系!”
她又指着那张水文地质图:“而这张图也印证了这一点!这条天然暗河,其主干道正好从我们现在所在的‘摇光’位之下穿过,而它的下游……它的下游终点,恰好就是孟先生发来信号的那个坐标——马家水库,‘天枢’位!”
陈晴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个奔流不息的洞口,一字一句地说道:“李三他们误打误撞找到的这条路,根本不是什么捷径,而是这座大墓最关键的‘泄洪渠’!它就是设计者留下的、唯一的生路!只要我们顺着这条暗河走,就一定能到达孟先生所在的水库!这是我们……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找到了生路,但生路却并非坦途。
一个更现实、更致命的问题,如同无法逾越的天堑,横亘在他们与那个洞口之间。
从他们所在的悬浮宫殿平台,到对岸的那个洞口,直线距离超过二十米。这二十米,对那个刀枪不入的活人俑来说,只是一次纵跃的距离。但对于他们这些血肉之躯的人类而言,下方就是翻滚着剧毒水银的万丈深渊。
梁胖子看着那段距离,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着:“不行啊,陈小姐……这怎么过去?咱们的溜索,钩子在那边,绳子在这边,根本没法再用了。就算是想办法跳过去,弄出的动静也太大了……”
他的话音未落,两人便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远处那口沉寂的青铜巨棺。
那头恐怖的怪物,此刻就静静地躺在那里面。他们毫不怀疑,只要这片空间里出现任何超过特定分贝的声音——无论是跳跃落地的巨响,还是重物落入水银海的溅水声——都足以将它从休眠中再次唤醒。
而一旦它被唤醒,它那无情的、听声辨位的死亡追杀,将会再一次上演。到那时,他们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将再也没有任何闪躲的余地。
梁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声音里带着哭腔:“那怪物就在那儿躺着呢,咱们只要一动,它就得醒!到时候,咱们谁也别想走,都得留下来给那个汉代王爷……不,是给这个怪物,当点心!”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希望的曙光刚刚出现,便被更深的绝望阴影所笼罩。两人一筹莫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局之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条唯一的生路,却无法迈出哪怕一步。
时间,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静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或许是命运的残酷玩笑,或许是注定的劫数难逃。
就在陈晴和梁胖子绞尽脑汁,试图想出一个万全的、能够在绝对安静中渡过天堑的万全之策时,一个他们最担心、却又完全无法控制的意外,发生了。
躺在角落睡袋里的林岳,那一直紧锁的眉头,突然痛苦地纠结在了一起。他那因为箭毒木余毒反复发作而备受折磨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高烧让他的神志陷入了深度的混沌,剧痛则让他的身体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
“呃……嗯……”
一阵无法抑制的、充满了极度痛苦的呻吟声,从他的喉咙深处,艰难地挤了出来!
这声音其实并不大,甚至比正常的交谈声还要轻微。
然而,在这座可以听到心跳的、死寂到极致的地下宫殿之中,这声突如其来的、属于活人的呻吟,却显得异常的、致命的清晰!
“不好!”
陈晴和梁胖子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无人色,血色尽褪!他们两个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如同被猎豹追逐的羚羊一般,连滚带爬地冲到林岳身边,手忙脚乱地伸出手,试图死死地捂住他的嘴!
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大殿正中央的平台上。
那口敞开的、黑暗的青铜巨棺之中。
那个刚刚躺下、重新回归死寂的、银灰色的恐怖身影——“活人俑”,它那颗本已僵直不动的头颅,在听到那声呻吟的瞬间,仿佛一个接收到新指令的机器人一般,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机械般的僵硬感,一格,一格地,转向了林岳他们所在的、那个角落的方向。
它那两个黑洞洞的、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眼眶,在此刻,仿佛穿透了数百米的黑暗与距离,死死地“盯”住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