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把最后一块“油品标号提示牌”擦干净时，加油站的第一缕晨光刚好越过国道旁的白杨树，落在加油机的显示屏上。淡蓝色的“92#汽油 7.89元\/升”字样被阳光照亮，她退后一步检查油管接口，确认没有渗漏——上周就因为接口松动，加油时漏了小半升油，她自掏腰包补了差价，还被站长老周叮嘱“安全第一，细节不能错”。作为“为民加油站”的加油员，她的工作日从早上五点半开始，比首班车进站时间早半小时，提前检查设备、清理加油岛、核对油品库存，三年来从没出过一次安全事故。
加油站在国道和省道的交汇处，左边是货运停车场，右边是长途汽车站，每天来往的多是大货车司机和长途客车师傅。林夏负责2号和3号加油机，工具包总放在加油机旁的铁皮柜里，里面装着抹布、手套、应急手电筒，还有一小盒创可贴——上个月给货车加油时，她被油管接口蹭破了手，从那以后就常备着。
“林妹，早啊！”夜班转早班的老张提着保温桶走过来，安全帽上还沾着露水，“昨晚下了点小雨，加油岛有点滑，你等下加油时多注意，别摔着。”
林夏接过老张递来的交接班记录，指尖划过“夜班油品销量”那栏：“张哥，95#汽油昨晚剩的不多了，我等下跟油罐车师傅确认下，看今天能不能提前送油过来。对了，你说的那个老客户王师傅，昨天没来加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王师傅昨天给我打电话，说货车爆了胎，在修理厂耽误了，估计今天上午能过来。”老张喝了口热粥，“他每次都加200块92#，还总给你带老家的苹果，你等下多留意着点。”
林夏点点头，把记录放进铁皮柜，拿起抹布开始擦加油机。刚擦到显示屏，就听到远处传来大货车的“轰隆”声——是首班货运车进站了。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摇下车窗露出满脸胡茬：“小林，加300块92#，再帮我加瓶玻璃水，昨天跑夜路，玻璃上全是虫子尸体。”
“好嘞李师傅！”林夏快步拿起加油枪，先打开油箱盖，核对油品标号（怕加错油是加油员的大忌），再把油枪插进油箱口，按下“300元”的定额按钮。油枪“咔嗒”一声启动，她又转身去拿玻璃水，拆开包装后，小心翼翼地往玻璃水箱里倒——上个月有个新手加油员倒太快，玻璃水洒了一地，还溅到了车漆上，被顾客投诉了。
“李师傅，您这趟是往南方走吧？听说那边最近在下雨，路上慢点。”林夏一边倒玻璃水，一边跟李师傅聊天。她知道跑长途的司机都寂寞，多聊两句能让他们心里暖和点。
李师傅笑着点头：“是啊，拉了一车建材，得赶在明天中午前到。你这丫头心细，每次都记得我要加玻璃水，比我家老婆子还贴心。”
加完油，林夏把发票递给李师傅，又递过一张加油站的优惠卡：“这是新出的积分卡，加100块积1分，积够20分能换一桶食用油，您拿着，下次加油就能用。”
李师傅接过卡揣进兜里，发动货车时还不忘喊：“小林，下次来给你带南方的橘子！”
早上七点，早高峰的车流渐渐多了起来。送孩子上学的家长、赶去县城上班的年轻人、拉货的小商贩，把四个加油岛都占满了。林夏站在2号加油机旁，手里的加油枪刚拔出来，就听到3号加油机那边传来争执声——是个开小轿车的年轻女人，正跟另一个加油员小吴吵：“我明明说加95#，你怎么给我加92#？要是把我车加坏了，你赔得起吗？”
林夏赶紧跑过去，先安抚女人的情绪：“大姐，您别着急，我们先查一下加油记录。小吴，你刚才是不是按错标号了？”
小吴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刚才太着急，没看清标号……”
女人更生气了：“没看清就敢加油？你们这什么服务态度！”
林夏先给女人鞠了一躬：“大姐，实在对不起，是我们的失误。您先别发动车，我们马上联系维修师傅过来检查，要是有问题，所有维修费用我们承担。另外，这次加油的钱我们免了，再送您两张洗车券，您看行吗？”
女人的脸色缓和了些，点点头：“行，那你们赶紧联系师傅，别耽误我上班。”
林夏一边让站长联系维修师傅，一边帮小吴收拾加油枪：“以后加油前，一定要跟顾客再确认一遍标号，哪怕慢一点，也不能出错。”
小吴红着眼眶点头：“我知道了林姐，下次再也不会了。”
维修师傅很快就到了，检查后说只是加错了一次油，对车没影响，只要下次加回95#就行。女人松了口气，临走时对林夏说：“刚才是我太着急了，语气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林夏笑着说：“没事大姐，是我们先犯的错，以后我们会更注意的。”
送走女人，林夏刚想歇口气，就看到王师傅的货车进站了。王师傅把车停在2号加油机旁，从车窗里递出一袋苹果：“小林，好久不见，这是老家刚摘的苹果，你尝尝。”
林夏接过苹果，心里暖暖的：“王师傅，您的货车修好了？我还以为您今天来不了了呢。”
“昨天修到半夜，总算赶过来了。”王师傅笑着说，“加200块92#，再帮我加点防冻液，最近天气冷，怕水箱冻住。”
林夏点点头，拿起加油枪开始加油，又去拿防冻液。加完油，她帮王师傅检查了一下轮胎胎压：“王师傅，您左后胎的胎压有点低，要不要去旁边的补胎店充点气？安全第一。”
王师傅赶紧下车看了看：“还真是！多亏你提醒，不然跑高速就危险了。等下充完气，我再过来跟你聊。”
上午十点，加油高峰渐渐过去。林夏坐在加油岛旁的休息亭里，拿出王师傅给的苹果，刚咬一口，就看到一个骑着电动车的老奶奶停在加油站门口，脸色不太好。林夏赶紧跑过去：“奶奶，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老奶奶喘着气说：“我……我想去县城看我孙子，电动车没电了，能不能在你们这充点电？”
林夏扶着老奶奶走进休息亭，给她倒了杯温水：“奶奶，您先喝口水歇会儿。我们加油站有应急充电插座，我帮您把电动车推过来充电，您告诉我您孙子的电话，我帮您打个电话，让他放心。”
老奶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写着电话的纸条，林夏按纸条上的号码打过去，是老奶奶的孙子接的，说马上就来接奶奶。林夏又把电动车推到充电区，插上电源：“奶奶，您在这等着，您孙子很快就来了，我去给您拿包饼干，您先垫垫肚子。”
老奶奶接过饼干，眼里满是感激：“姑娘，你真是个好人，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夏笑着说：“不用客气奶奶，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中午十二点，站长老周来换班。老周手里拿着一份《安全培训手册》：“林夏，下午两点总部要派人来检查安全工作，你跟小吴一起把加油岛的安全标识再检查一遍，尤其是‘禁止吸烟’和‘熄火加油’的牌子，一定要放在显眼的位置。”
“好的周哥，我这就去。”林夏接过手册，又想起95#汽油库存的事，“周哥，95#汽油昨晚剩的不多了，我跟油罐车师傅联系过，他说今天下午三点能送过来，应该能赶上晚高峰。”
老周点点头：“行，你安排好就行。对了，刚才有个顾客给你送了面锦旗，说你上次帮他找回了丢在加油站的钱包，我给你挂在休息室了。”
林夏心里一愣，才想起上周有个顾客加油时把钱包落在了休息亭，她捡到后联系了失主，没想到失主还特意送了锦旗。她走到休息室，看到红色的锦旗上写着“拾金不昧，品德高尚”，心里暖暖的——虽然加油员的工作又累又枯燥，但每次帮顾客解决问题，都觉得特别有意义。
中午吃饭时，林夏和小吴一起在休息亭吃盒饭。小吴看着锦旗，羡慕地说：“林姐，你真是太厉害了，不仅工作做得好，还总帮顾客的忙。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啊？”
林夏夹了一口菜，笑着说：“慢慢来，只要你用心对待每一个顾客，认真做好每一件事，总有一天也会得到顾客的认可。我刚做加油员的时候，也经常出错，比如加错油、算错钱，是老站长一点点教我，告诉我‘加油员不仅要会加油，还要把顾客当朋友’。”
小吴点点头，又问：“林姐，你做加油员这么久，有没有遇到过特别难忘的事？”
“当然有。”林夏放下筷子，眼神飘向远处的国道，“去年冬天，有个货车司机在我们加油站突发心脏病，我和老站长一起给他做心肺复苏，还帮他联系了救护车，最后救了他一命。后来他每次路过我们加油站，都会特意过来跟我们打招呼，还带老家的特产给我们。从那以后我就明白，我们的工作不只是加油，还可能在关键时刻帮顾客一把。”
下午两点，总部的检查人员准时到了。林夏和小吴一起陪着检查，从加油机设备到油品库存，从安全标识到应急设备，每一个细节都仔细讲解。检查人员看到整齐的加油岛和清晰的安全标识，满意地说：“你们加油站的管理很规范，尤其是陈列的安全手册和应急设备，比其他加油站做得好。”
送走检查人员，已经下午三点了。油罐车刚好进站，林夏和油罐车师傅一起核对油品数量，确认无误后，看着师傅把95#汽油卸进油罐。她想起早上李师傅说的南方橘子，心里盼着下次李师傅来，能尝尝南方的水果。
下午四点，晚高峰的车流开始多了起来。林夏刚给一辆长途客车加完油，就看到王师傅的货车又回来了。王师傅笑着说：“小林，我充完气了，顺便在旁边的饭馆买了碗面，你还没吃饭吧？快趁热吃。”
林夏接过面，心里满是感动：“王师傅，您太客气了，我中午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也再吃点，这面是牛肉的，特别香。”王师傅不由分说地把面塞到她手里，“我还要赶路，下次来再跟你聊。”
看着王师傅的货车渐渐远去，林夏端着面走进休息亭。面还冒着热气，牛肉的香味扑鼻而来。她拿起筷子，刚吃一口，就听到加油岛传来“砰”的一声——是小吴不小心把加油枪掉在了地上。林夏赶紧跑过去，捡起加油枪检查，确认没有损坏后，才松了口气：“小吴，别慌，慢慢拿，加油枪很结实，没那么容易坏。”
小吴红着脸说：“对不起林姐，我刚才太着急了。”
“没事，下次注意就行。”林夏拍了拍小吴的肩膀，“你看，王师傅给我带了牛肉面，咱们一起吃吧。”
小吴点点头，和林夏一起坐在休息亭里吃面。夕阳透过休息亭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小吴一边吃面，一边说：“林姐，我以前觉得加油员的工作没意思，每天就是加油、收钱，但是跟你一起工作后，我觉得这份工作特别有意义。”
林夏笑着说：“其实每份工作都有它的意义，只要你用心去做，就能发现其中的快乐。比如我们帮顾客加对油、帮他们解决小问题，看到他们露出笑容，不就是一种快乐吗？”
晚上七点，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加油岛的路灯亮了起来，黄色的灯光照亮了加油机和加油岛。林夏刚给一辆小轿车加完油，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早上的老奶奶，她的孙子陪着她来的。
“姑娘，谢谢你啊，中午要是没有你，我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老奶奶拉着林夏的手，把一袋橘子塞到她手里，“这是我孙子买的橘子，你尝尝，可甜了。”
林夏接过橘子，笑着说：“奶奶，不用这么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您以后要是再遇到困难，就来加油站找我们，我们一定帮您。”
老奶奶的孙子也说：“是啊，太谢谢您了，以后我们家的车都来你们加油站加油。”
送走老奶奶和她的孙子，林夏把橘子放进铁皮柜，准备下班时分给同事们。她看了眼加油机的显示屏，今天一共加了8600多升油，比昨天多了500多升。她拿起抹布，最后擦了一遍加油机，确认设备都关好后，才背着包准备下班。
走出加油站时，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来。国道上的车灯像一条长长的光带，远处的长途汽车站传来广播声。林夏抬头望向天空，星星已经出来了，一闪一闪的，像加油岛的路灯。
回家的路上，林夏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妈，我下班了，今天在加油站遇到了好多好人，有给我送苹果的王师傅，还有给我送橘子的老奶奶，特别开心。”
妈妈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笑意：“那就好，你自己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
“知道啦妈，我不累，我觉得现在的工作挺好的。”林夏挂了电话，加快了脚步。她想起自己刚做加油员的时候，总觉得这份工作又累又危险，每天要面对刺鼻的汽油味和来往的车辆，还怕加错油被顾客骂。但现在，她越来越喜欢这份工作——熟悉的顾客、温暖的问候、解决问题后的成就感，这些都让她觉得，这份平凡的工作里，藏着大大的幸福。
回到家，林夏洗漱完，躺在床上，拿出今天的交接班记录，在后面打了个勾——95#汽油已补满、安全检查通过、顾客问题都解决。她又想起明天要做的事：提前检查设备、给王师傅留200块92#、跟李师傅要南方的橘子。
写完，她合上记录，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加油站的样子：明亮的加油机、忙碌的加油岛、顾客的笑容……她知道，明天又将是忙碌的一天，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因为她热爱这份工作，热爱这些可爱的顾客，热爱这个充满烟火气的加油站。在这座城市的边缘，在国道旁的加油站里，她用自己的热情和真诚，温暖着每一个路过的人，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小确幸。